第31章 黑道大姐小白苓
大堂里。
冯纲躺在地上惨叫怒骂，把这辈子最恶毒的话，全送给了背刺自己的大桩，以及关键时刻退后半步的兄弟伙。
其他众人噤若寒蝉，只有大桩握着沾血的钢钎，呼吸粗重，浑身发抖。
顾灵岩笑容满面道：“大家不用担心，只要大家跟杨家还是一条心，该拿到的东西，一样会拿到，若是干得好，再涨涨月钱也未尝不可。”
众人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对这个笑容和煦的姑爷有任何轻视。
顾灵岩摆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都拿着账本回去吃饭吧！”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取账本。
正准备走。
却又听顾灵岩说道：“旧账本的事情都过去了，大家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但以后新账本再让我看出问题，那各位后果自负。”
众人顿时慌了。
“姑爷！这怎么可能呢？”
“小的们一时吃了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们也不想的，都是冯纲这厮威胁我们！”
顾灵岩笑着点头：“都过去了！快回去吃饭吧！”
众人这才惴惴离开。
韶武看到这一幕，心绪顿时无比复杂。
还记得刚才临出账房的时候，顾灵岩忽然问自己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自己在工匠这一行名望怎么样。
第二个是，大桩这个人要不要强。
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名望当然是很好的，当年冯纲他们还没起来的时候，自己逢人便介绍这是自己的徒弟。
而大桩，自然也是一个要强的主，日常生活不谈，至少在工匠技艺上从来没服过冯纲。
“哎！”
韶武看着地上惨叫的冯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冲顾灵岩拱了拱手：“姑爷，我先把这混账小子送医馆。”
顾灵岩疑惑道：“你不恨他么？”
韶武神色有些悲戚：“说不恨那是假的，不过他也不容易，广津民风彪悍，若不是他们几个混小子够狠，我们也抢不来那么多生意。说起来也怪我，要是我性子没那么软，事情也闹不到今天这地步……唉！”
听到这话。
地上的冯纲也停住了呻吟怒骂，错愕地看着韶武。
顾灵岩从腰间取下钱袋丢过去：“医药费从这里出，剩下的钱，你拿去分给咱们家的佃户。”
“这怎么行……”
“你拿去便是！”
“多谢姑爷！”
“去吧！”
“嗯！”
韶武俯下身，拽住冯纲的胳膊，把他背在了背上。
冯纲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哭得涕泗横流：“师父我错了！”
韶武也分不清他是真知道错了，还是后悔了。
但也没有多问，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这样。
他背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徒弟，朝镇里的医馆走去。
白苓忍不住道：“姑爷，这韶武还怪傻嘞！我都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结果他都一把年纪了也没想明白。”
顾灵岩笑着问道：“你这么聪明，以后咱们只找聪明的比。”
白苓笑容顿时就止不住了，嘿嘿直乐：“您要这么说，我也不跟您犟。”
顾灵岩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暗暗摇了摇头。
傻这种事情，很难定义，凡事都有两面性。
就像冯纲好勇斗狠，所以才能帮韶武抢到生意，但也因此树立起了足以架空韶武的威望。
现在冯纲残了，韶武还好好的。
可如果换一个主家，可能又是另一幅光景。
性格影响命运，但从来不决定命运。
……
杨府。
杨锦初和韶仪赶在午饭的时间回来了。
老太君见两人脸色不好看，便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不顺利么？”
杨锦初正欲说话。
韶仪却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感觉县衙里的事，还是不影响老太君比较好。
杨锦初拍了拍她的手背，沉着脸道：“我们去了以后才知道这边腐败的严重，前任县丞留下了一堆烂账。那县令也是欺人太甚，当众把这些烂账丢给仪姐，让她三天之内处理好，这不是为难人么？”
三天本来就够为难人了。
还当众丢给韶仪。
就差把话写在脸上了：能干就干，干不了以后就老老实实当小弟。
广津县这种京县，的确容易出现县令县丞彼此制衡的情况，就比如前任县丞，就是被县令弹劾贪腐才下马的。
可第一天就这么给下马威，实在很难让人不生气。
韶仪勉强笑了笑：“没事！奶奶，我算学不差，再去外面请几个账房先生，这几天少睡一些，三天的时间足够用了。”
老太君笑眯眯道：“你有信心就好，年轻人哪能一点挫折都不经历？”
“您放心就好了！”
韶仪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便上了桌，却发现家中女眷都在，唯独缺了顾灵岩，不由问道：“奶奶，灵岩呢？他不是跟您一起去镇上了么？”
“灵岩啊？他说他自己能处理，就让我先回来了。”
“那怎么行？”
韶仪顿时有些急：“那地方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灵岩他……不行！锦初，咱们两个走一趟。”
“哎？”
老太君想阻止，无奈孙女和孙媳跑得飞快。
只能重新坐下，摆了摆手道：“都别愣着了，咱们先吃。”
……
路上。
杨锦初听完韶仪叙述，总算弄懂了来龙去脉。
原来韶仪早就知道镇上的情况，不过当时老太君已经快帮她跑通关系了，再等等就能拿到广津县一个督工的吏职，只要干出政绩，就有希望搏一搏县丞的位子。
冯纲那帮人虽然可恶。
但韶仪这边已经等不起韶武再培养一批了。
她留在杨家这么多年，报恩的确是主要原因，但也不排除老太君承诺给她接触当年案宗的希望。
韶仪有些自责：“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
杨锦初摇头：“我们打仗时，也经常用诱饵，只要能灭掉成倍的敌军，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广津县的局势，未必没有战场上险峻，若你功成，我信你能够补回那些佃农的利益。”
韶仪感激道：“谢谢锦初。”
杨锦初安慰道：“放心，灵岩脑袋不笨，也是从民间摸爬滚打过的，就算真的看不惯这些人，应该不会跟他们正面冲突。”
“嗯！”
韶仪点了点头，总算安心了一些。
刚才她既怕那些工匠撂挑子不干。
又怕顾灵岩处理不好，被那些好勇斗狠的工匠欺负。
毕竟顾灵岩帮了她，她心中还是很感激的。
希望真如杨锦初说的那……
等等！
她忽然瞳孔一缩，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杨锦初顺着望去，发现一个老者背着一个中年人进了医馆，有些好奇道：“他们是谁？”
“坏了！”
韶仪面色一变，赶紧朝匠坊跑去。
心想顾灵岩还是冲动了，莫非是因为刚刚突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可这个节骨眼，明显不适合赶人啊！
两人一路小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都认识韶仪，但见她神色焦急，也都没有打招呼。
可刚跑到匠坊外，她脸上的焦急便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因为她看到，大桩正笑呵呵地把外镇来的客人迎进大堂。
这是怎么回事？
大桩看到韶仪，神色惊喜道：“韶姑娘，你不是说不来了么？”
“哦，哦……”
韶仪如梦方醒：“有些账目我怕灵岩看不懂，所以过来看看。”
大桩的笑容有些吃味：“姑爷聪明着嘞，就没他看不懂的账！”
韶仪：“……”
她跟杨锦初对视了一眼，疑惑地走到大堂。
大堂里，六儿正在擦着地板上的血，没有找到顾灵岩的身影。
后院却闹闹腾腾的。
走过去一看，发现大家正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
顾灵岩正踩着凳子，一手端着碗，一手冲众人比划着，讲着他跟几个叔叔跑江湖的趣事，听得众人嘎嘎直乐，一点都没有嫌隙的样子。
白苓则一边给他夹肉，一边露出崇拜的神色。
顾灵岩见杨锦初和韶仪来了，赶紧把碗筷放下：“哥几个先吃，吃饱了下午有力气干活！”
接着，便放下碗筷跑了过去：“锦初，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韶仪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灵岩，咱们去账房说话吧！”
不一会儿。
几人到了账房。
韶仪还没来得及问。
白苓便显眼包一样，把刚才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还别说。
学得有模有样的。
尤其是说到“把他腿打断，以后你就是管事”的时候，活脱脱一个黑道大姐的模样。
顾灵岩怕有损自己的形象，下意识就想捂她的嘴。
结果被杨锦初拦下了。
他一想完了，自己温润如玉俊俏少年的人设要崩。
却没想到杨锦初看着他直笑：“你又没做错，捂白苓嘴做什么？”
就这样。
三人任由白苓表演到结束。
韶仪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灵岩这件事做的很好，恩威并施，这般过后，以后便很难出意外了。不过……还是冒险了些。”
杨锦初摇头：“嫂嫂你这么想就错了，我倒认为灵岩的选择才是对的。小人畏威不畏德，若不能让他们服，以后迟早会出问题。
现在的情况需要他们不假，但上午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咱们以后别想什么都顺利。
若这些工匠意志不坚定，关键时刻被策反，对我们倒戈一击怎么办？
昔年宪宗朝，爷爷带兵大败青夏，说服他们一起打北契。
结果关键时刻，青夏倒戈，若不是爷爷早有防备，恐怕就要吃败仗了。”
韶仪沉思了一会儿，郑重点头：“是我欠考虑了，你们说的没错。”
“嫂嫂就是关心则乱，这不是你的问题。”
顾灵岩笑着打了圆场，把话题岔了开：“你们这个点过来，是不是还没吃饭？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厨子加个班。”
杨锦初跟人对峙了一个上午，确实也饿了：“随便做点就行！”
“哎！你们稍等。”
顾灵岩大踏步出了账房，准备通知完继续吹牛逼去。
既然杨锦初不讨厌，哪也没必要装太多。
当了几个月的乖宝宝，他也有些憋得慌。
韶仪见杨锦初一直盯着顾灵岩离去的方向，不由哑然失笑：“我没见过灵岩有这一面也就算了，你当妻子的也没见过啊？”
“……”
杨锦初语塞，赶紧把话题岔开：“下午我再陪你去一趟县衙，不能任她一个小小的县令这么欺负我们杨家。”
韶仪抿了抿嘴：“别了！我请几个账房先生，应该没问题。”
“这可是牵扯很多大族的贪腐案，你觉得他们敢查么？”
“这……”
韶仪不由沉思。
就在这时。
她忽然看到桌上纸张上面一堆奇怪的符号，不由问道：“白苓，这是什么？”
“算术啊！”
白苓激动道：“姑爷就是靠这些鬼画符，一上午就把假账册算完了！”
韶仪：“？”
等等！
她刚才就在疑惑为什么顾灵岩动作那么迅速，结果……
一上午就把假账册算完了？
怎么做到的？
杨锦初有些好奇：“仪姐，很厉害么？”
韶仪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道：“锦初，借你男人一用。”
杨锦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