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欢迎
休整过后,方贤与流民一道浩浩荡荡往夷安县城而去。
此时,黄巾溃败,管亥北上不知所踪的消息已经传来。
原本草木皆兵的县兵早就变得懈怠了,就连守城门的兵卒都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不过,当方贤麾下的大队人马齐齐赶到的时候,城楼上的县兵还是敲响了示警的铜锣。
“快去通秉县尊,四百步外出现大股人马!”
“难道又是黄巾?不是说他们已经败了吗?”
……
陡闻警讯,县兵们惊慌失措,到处乱窜。
夷安好不容易才躲过一劫,实在遭受不住另一场浩劫了。
等到县令出现在城头的时候,方贤已经表明了身份。
“新来的县尉?方贤?”
听到还是老熟人,县令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本以为方贤北上是去送死,谁能想到他非但活着回来了,而且真的解了郡城之围,甚至得了个县尉的官身。
一介游缴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一个县尉尤其是一个掌握精兵的县尉,足以与县令分庭抗礼!
“原来是方县尉,来人呐,开城门,请县尉入城。”
“使君,城内可有校场?我麾下兵马需要入城休整”
夷安令面露难色,“不知县尉有多少人马?”
“正兵八百,辅兵九百,除此之外都是些流民”
“校场有限,只怕安置不了太多人手,正兵可以入城,其他人马暂且安置在城外,如此可好?”
方贤哪会跟自己的兵马分开?
谁知道这县令打着什么算盘!
“若是如此,我还是等其余人马安置下来之后再入城吧”
“当然可以,待会儿本官让人送些吃食,县尉长途跋涉,权当接风洗尘了”
“多谢使君,对了,还有一事,途中我遇到了一伙乡民,其中一人叫做赵毅,不知使君还有没有印象?”
县令心中“咯噔”一跳,方贤怎么跟赵毅碰上了!
赵毅族中青壮虽然在抵挡黄巾时折损了大半,但他在夷安颇有威信。
如果让方贤收服此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做了几日白丁,后来听说黄巾来犯便带着族人逃了,怎么?赵毅出言哄骗你了?”
方贤并未争辩,只是正色说道:“使君容禀,赵毅一行千把人缺衣少粮,如果再没有补给,只怕根本就活不下去了,不知使君能否调拨些粮秣?”
县令当然不会答应方贤,否则岂不是给了他收买人心的机会?
“方县尉有所不知,前些时日为了应对贼人攻城,库房内的钱粮早已消耗殆尽了,实在是筹不出粮秣了”
话不投机,方贤不愿再虚与委蛇下去:“既然如此,此事作罢!军中还有要事,告辞!”
说罢,方贤便带着人马在城外驻扎下来。
城头的县令脸色难看,“传令下去,此门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得开启!”
“诺!”
自此以后,商贾经商入城、百姓外出砍柴都要绕经他门!
整整三日,方贤未曾入城。
一时之间,夷安县令与县尉不和的消息很快在城内传遍了。
县丞等官员试图劝和,但县令庄闻不屑一顾。
庄闻自以为拿捏住了方贤的七寸,所以心中不慌。
眼下,新年刚过,正是寒冬时节,田间没有野菜作物,只能靠着存粮果腹。
方贤从都昌一路行军,所带粮秣必然不多。
军粮短缺之时,便是方贤低头之日。
庄闻猜的没错,方贤军中的粮秣是不多了,之前从都昌城内运出的一百车粮食分发了一路,等到接近夷安的时候,又遇到了赵家堡的乡民,这等于又多了两千张吃饭的嘴,
如今,军中所用粮秣只够六千人马吃上三天的,三天过后,大军就要断粮了。
方贤自然不会坐吃山空,他把方远打发回家,让其筹备一些粮秣过来救急。
方远欣然应诺,跟着方贤一路北上,他亲眼看到了仅有几百名兵丁的方贤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连战连胜的。
这样下去,只要方贤自身不出什么问题,日后飞黄腾达是早晚的事情。
打发走了方远,方贤把周仓唤到身边,嘴里道:“我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
周仓表情不变,道:“什么差事?”
“我要你在今天晚上假扮贼寇,袭击夷安城”
“什么?”周仓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贤好整以暇地笑道:“今天晚上,你率本部人马攻打夷安南门,记住,多造声势,佯攻即可”。
周仓也不是愚笨之人,几乎是片刻间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方贤这是要给庄闻制造压力。
一旦夷安城周围出现贼寇的活动迹象,那么方贤及其兵马的重要性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到时候,即便庄闻依旧不愿低头,可城内的乡民们也会迫使他向方贤求援。
只要庄闻开口,那方贤就等于先胜一局。
自古以来,要么是东风压西风,要么就是西风压住东风。
方贤初来乍到,却也不想被根深蒂固的地头蛇庄闻压制住。
庄闻想通过粮秣来逼迫方贤就范,方贤又何尝不想用武力来胁迫庄闻?
就目前来说,庄闻的计谋只能算是阳谋,而方贤的计策却是阴谋了。
好在周仓对信口雌黄的庄闻充满了厌恶,当即毫不犹豫地应诺下来。
但凡是能够给庄闻上眼药的事情,周仓都乐意去做。
毕竟,骨子里,周仓也还是个“侠者”。
侠之大者,忧民所虑,周仓前身为寇,却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他只是受够了贪官污吏的欺凌,所以才揭竿而起。
如果有选择,周仓也不想背负一个“贼寇”的骂名。
当天夜里,子时一刻的时候,周仓统领本部一千六百人马在夷安南门外大造声势。
城头的守军吓了一跳,他们从睡梦中惊醒,惊惶失措地往城下看去。
这一瞧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城下星星点点的火把宛若白昼一般。
看数量,来犯之敌起码在两千开外。
虽说仰仗城墙之坚固,城池并没有陷落之忧,可这半夜三更的,贼寇突袭上门还是有些太过于惊魂了。
不是说管亥败了,张饶死了吗?这又是哪一股贼人?
难道贼寇不知道方贤的兵马就在北门?
对了,北门!
听到南门有敌来犯的消息,庄闻第一反应便是“这一定是方贤小儿的诡计”。
若不是方贤,贼寇怎么会故意搞出动静?闷不吭声地潜入城中,赚取城门才是正经事。
不过,想归想,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庄闻穿戴整齐,在卫卒的护卫下急冲冲地来到南门,与此同时,他传令下去:“速去北门,让县尉派兵救援,就说南门外有贼寇攻城”。
信使应诺而去。
庄闻心中得意,老子这一招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方贤不是派人乔装成贼寇来攻城吗?县城危急,县尉责无旁贷,再让你去剿寇,你就无法推脱!
贼寇退了一切还都好说,若是下一次贼寇依旧出现,到时候方贤就难逃一个“剿匪”不利的罪名了。
想到美妙之处,庄闻的嘴角甚至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城外,方贤接到信使的消息之后反应迅速,他第一时间点齐兵马,开赴南门。
行至半途间,南门外的“贼寇”望风而逃。
方贤“紧追不舍”。
夷安守军松了口气,只要贼寇退了就好,他们也不用再去拼命搏杀了。
城头上,庄闻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屑道:“演技太过拙劣了,到底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
话音未落,西门外忽然喊杀声大作。
庄闻勃然大怒,“方贤小儿实在是太过分了!传令下去,增援西门,发现暴匪,一律格杀勿论。”
“喏!”
庄闻是被方贤气急了,同样的计策连续用上两次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小觑于人了。
方贤为了彰显存在感,派人攻打南门,演出一段戏也就罢了,可再使人攻打西门的话,又算什么事?
难不成堂堂的夷安县尉真的要改行做劫匪了?
庄闻自以为已经看穿了方贤的伎俩,所以显得气定神闲,他可不认为方贤真敢攻入城中。
不管来了多少人,无非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一旦守军援兵抵达,外头的兵马就会退却,就好像南门外的“贼兵”一样。
然而,等庄闻来到西门上的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贼寇的攻势凶猛非常,在援军抵达之前,竟然有三五个凶悍的贼寇冲上了城头,在大肆砍杀。
这他娘的哪里是演戏,如果方贤真敢这么做,他就是夷安的罪人,以后别想在北海国混下去。
慌乱间,庄闻猛然醒悟:“操,这是真的贼人!”
夜袭作战,贵在一鼓作气,若是一战而胜,自然士气大振,可一旦陷入持久战,待到守军缓过劲来,熬到援军抵达的时候,夜袭一方难免会“衰而竭”。
夷安城下的黄巾残兵原本想趁着方贤不在的空档突袭得手,可谁曾想城中守军反应迅速,竟然熬到了方贤兵马抵达的时间。
官军士气大振,黄巾锐气全无。
后来,张荣不战而逃,又给黄巾军的士气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刚开始,没见识过方贤厉害的张让还想负隅顽抗,搏命厮杀一番,可等到方贤的兵马势如破竹一般疾冲而至的时候,张让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逃!”。
怪不得张荣连屁都不敢放就溜走了,感情是真的怕了方贤。
“吹号,快,吹号撤退!”张让也想拍马离开,可麾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千余人马他还是不想轻易舍弃了。
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
张让使人吹号退兵的时候,方贤的三千五百兵马已经把西门处围的铁桶一般。
北门外,方贤的大营之中,赵毅得了消息,竟然也领着三百名乡兵守在外围,他们知道,围困在城下的贼军就是破堡毁寨的凶手。
乡民斗志昂扬,都要报仇,最终还是赵毅一言而决,从中挑选出三百名最精悍的青壮。
赵毅知进退,知道自家青壮守在外头斩杀几个漏网之鱼就可以了,真要是冲到城下,与贼寇正面搏杀,那等于送死。
不过,只要能够报仇雪恨,就算是摇旗呐喊也愿意!
对于贼寇来说,转瞬之间,局势逆转。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张让骑着高头大马,在心腹的护卫下往官军的缺口突围而去,“快,兄弟们,从这儿突出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在等闲贼寇心中,张让实力强劲,逃出生天的把握更大一些,于是,不少反应快的贼寇紧紧地跟着张让的脚步,却忘记了,在战场上,张让是官军要对付的首要目标。
有脑子灵醒的家伙没有盲目跟从大部人马离开,而是随便挑了个相反的方向逃窜。
在多数人想来,夜深人静的,官军来的仓促,肯定没有充足的准备,只要逃的快些,定然能够逃出生天。
城头的喊杀声完全止歇了,之前冲到城头的贼寇死伤殆尽。
夷安县令庄文目光复杂地往城下望去,他知道,今夜一战过去,方贤必将势不可挡。
拯救县城这等恩情,可不是说能抹消就抹消了。
上一次张饶退兵,庄文还可以冒领功勋,说是自己的功劳。
可这一次,方贤是在几百名官军的眼皮子底下及时赶来增援的。
刚才那种千钧一发的局面,援军晚到一刻钟,城门都有陷落之忧。
仇早已经结下了,往后怎么对付方贤?庄文陷入了沉思。
城下,官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张荣、张让的先后逃离让贼众完全没了抵抗的心思,他们只想尽快的逃离此处。
至于向方贤寻仇,杀之后快的念头,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兵无战意,将无战心,在夜色的掩饰下,黄巾贼开展了大逃亡。
骑在马上,张让还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钟己方人马还是胜券在握,破城在即,可现在就落到了落荒而逃的下场了?
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方贤的兵马实在是太过强悍。
原本以为麾下兵马能够多挡些一阵子,为城头的悍卒争取时间,到时候,只要城门大开,大家伙儿便蜂拥而入。
进了县城,官军再想追杀可就不容易了,那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