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纸上谈兵
拉拢之事暂放,赵德敬道:“这第二件嘛!便是春闱之事!”
说着,他将视线看向了林渊:“你我二人,斗了几十年,虽说都是我胜于你,但我从未因此感到自豪,我知道,我之胜你,不是我强于你,只因我身后是赵家。”
林渊没有回应。
赵德敬继续:“春闱之事,我赵家可以放手,只是,如今你得大总管相助,也算是有了依仗,不再是孤身一人,我想跟你再斗一次。”
林渊闻言,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拿起了酒杯。
可酒杯抬了一半却停在了半空,愣了须臾,酒杯突然落桌,接着林渊道:“可!”
正如赵德敬所言,斗了几十年,他从未赢过,两任妻子,四个子嗣皆受牵连而亡命,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可他从未认输,他败的不是赵德敬,败的是数百年赵家底蕴。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跟小孩心性一般争强斗胜。”
看到两人举动,徐英嘲笑一声,随后又道:“杂家今日心情不错,你二人要斗,杂家便当个见证,放心,杂家绝不偏袒。”
“好!”
赵德敬林渊几乎同时出声。
强者,往往不是服输之辈。
赵德敬认为,数十载的朝堂博弈,他对林渊胜之不武。
而林渊则认为自己输的不是能力,而是环境。
二人都对此耿耿于怀,甚至是执念。
如今有一个公平的机会,自然谁都不想错过。
如徐英所言,同小孩一般幼稚。
可人性如此,纵使两鬓斑白已黄昏,心中许地仍少年。
大道至简。
比试应下,林渊问到:“赵相准备如何比?”
“就以春闱为棋局,纸上谈兵,你我各自落子,若你胜,本届春闱,赵家绝不再染指。”
林渊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赵相请。”
“礼部新规,今朝不报者永失参考资格,且不得入仕,这步棋,够果决也够狠,然,却被我赵家一个坊间传言便破了。”
赵德敬说着,话锋一缓,又道:“只是我也是没想到,大总管好生霸道,竟以武之身为天下学子公然与我赵家相峙,不得不说,大总管好气魄。
事情到了这步,我赵家也只好退一步,毕竟与一位武道至强者红脸,是有风险的。”
赵德敬顿了顿,见徐英没有对此回应,继续:“至此,春闱一事如旧,我赵家只得另寻他法。
依往制,科举试题皆由翰林院起拟,再由陛下点题,而后礼部封存,这期间程序繁琐,若是哪一处出了纰漏,泄了题,也未必不能。
若是不少人考前拿到试题,做足准备,个个交得一副好答卷......你林渊虽是主考,榜上却全是我赵家门徒,林相,当如何是好啊?”
林渊蹙眉。
“赵相真是好算计,若严查泄题,我林渊身为主管,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若是放任,科举依旧是你赵家权柄,当真难解。”
赵家把控朝堂,门徒遍布各级,真要是想以泄题置他不忍,并非难事。
赵德敬看林渊面露难色,神色中多了几分得意,正欲再言,却听林渊幽幽开口:“只是.......”
“只是,昨日我已请奏陛下,今朝科举试题,不依往制,乃由陛下考场亲点。”
几乎是林渊说完的同时,赵德敬立即出声反驳:“此不合制,科举何等大事,怎可......”
“赵相!”林渊亮声,言语尖锐了些许:“圣旨为律,法为制,陛下行事,何来合不合制一说?再则,陛下考场点题,是体恤学子,亦是亲民之举,陛下还说了,不仅是点题,她还要视察阅卷。”
赵德敬闻言,几乎下意识的看了眼徐英的方向。
他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是这种应对。
林渊竟然预判了他准备用泄题做文章。
他不明白,一个初登帝位毫无根基的稚嫩女娃,一个武夫,一个废相,怎么就有如此大的魄力,敢如此行事,竟然敢不遵往制。
这可是动摇国策,是否认先制先规。
虽说君者言过于法,但古往今来,却少有君王以帝威凌驾律法,这是为君大忌。
臣民也是人,不是帝王私产奴役,以帝威驱命于人视律法为摆设的帝王,向来没有好下场。
就算是先帝,当初为保林渊干预科举阅卷,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可这三人,却.........
不等赵德敬更多不解,林渊继声:“陛下考场点题,可断泄题风险,视察阅卷,可保批阅公平,赵相,你这棋一开始就是步废棋啊。”
赵德敬一怔,足足愣了好几息才回到:“看来你们的决心比我想的大,这棋再下下去无非两败俱伤,实在没有必要,春闱之事,我赵家不再干预。”
言语中,赵德敬朝林渊拱了拱手:“春闱这盘棋,我认输。”
本想与林渊好好比试一番,他也是没到会是这般虎头蛇尾。
既然他低估了林渊这几人的决心,事情的走向超出了他的预料,再多的准备也就成了废招,不如就此借坡下驴
本来就是要放弃春闱的,认输倒也没什么,从个人来说,这局对方展现的魄力,他自问是做不到的,也算输得服气。
林渊听到认输,莫名心中咯噔一下。
赢,这么容易吗?
可为何,他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迷茫,赵德敬道:“你我斗了几十年,虽我非本意,但你那逝去的妻儿,我确实很抱歉......”
“赵相,”林渊道:“你我身在高位,很多事身不由己,我从未对你有过私怨,我踏上这条路,便已有了觉悟,你不用为此愧疚什么,朝堂无仁义,只有手段,你我最是清楚,不是吗?”
本是心怀愧疚,却是林渊反来安慰,赵德敬不禁唏嘘:“是啊!朝堂无仁义,有的都只是手段,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到头来,做的全是肮脏事。”
他这番话,是自嘲,亦是感动。
到头来,这个斗了几十年的手下败将,却是最懂他的那人。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矫情!”
一声吐槽响起。
林渊赵德敬纷纷扭头,看向了徐英。
徐英环视两人,继续道:“杂家今日来,不是来吃饭的,也不是来看你们下棋的,杂家今日是来送礼的。”
“送礼?”赵德敬很不解。
就连林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