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命之所在，莫非天定
周仪听闻此话，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
如果他代替郭君的话，那郭君调往何处？
步骘背负双手，远眺落日没有回头。
“陆伯言撤兵之后，江东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针对魏国的北伐战事了。”
“你替本侯监临湘，至于郭君，到时候本侯自有安排，你无需担忧，也不用因为挤掉了他的位置而感到愧疚。”
临湘是县级国，国相的职位等同于一般的县令。
可国相的权力比县令大了很多，因为县令需要向当地太守效力，而国相则直接听从于封国的侯爷，在办事流程上有着更大的自主性。
“唯。”
周仪拱手领命，他知道步骘不会冷落掉一手培养起来的郭君。
江东豪将、世家之所以强大，敢于叫板孙权，很大原因就是手中握住军队，握着人才。
他们和孙权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君臣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步骘无惧孙权，陆逊无惧孙权，潘濬也无惧孙权。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仪以典农都尉的身份，兼任西陵城中府衙的主簿一职。
老主簿则尽心竭力教导着周仪，关于西陵城府衙的运转事项。
“西陵地处吴国边界，与江东内部的县城有所区别，办事流程上也有差异。”
边境镇府衙，一般都设有军司马、军都尉等等，县内的兵马归这些司马、都尉掌管，县衙没有用兵的权力。
“我听说都尉过段时间要调回临湘。”
私下里，老主簿问周仪，未来接替老主簿的新主簿人选，可有消息？
周仪笑道：“此事上面自有安排，仪何以得知？”
他确实是不知道。
“哎。”
老主簿叹息一声，不再多问。
主簿工作主管文事，协助县令处理境内的政务事宜，包括农业、经济、人口发展等基础事项。
比较繁杂，难度却不大，多是些协调工作，需要的更多是耐心和细心。
另外，周仪在写文书方面，极有天赋，西陵府衙众人在谈论起周仪时，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典农都尉到底是什么来头，步侯看好他，侯女也看好他。”
“这一手行政文书，可让老夫惊叹不已。”
“小道消息，我听说典农都尉将要和步侯之女......”
“住口！”
老主簿大喝一声。
“一把年纪了还跟市井里的长舌妇一般，乱嚼舌根？”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应当心里有数。”
在他的训斥下，众吏员老实了不少。
而他们被制止谈论的话题主人公，周仪和步鸢，此时正在那间府邸里吃着晚饭。
步骘也在。
这是步骘首次踏入赏赐给周仪的这间府邸里。
周仪在西陵城中，找师佐部人员打造了一口铁锅，用于炒菜。
炒猪肉、炒鸡鸭鹅肉，步骘和步鸢都是第一次吃到炒制的肉食，赞不绝口。
“甚好。”
步骘点头，但他还是下意识提醒周仪，说些君子远包厨的话，还说男人一旦被这些琐屑事沾染上了，就没有精力专注于更加高级的工作。
周仪细心听讲，反倒是步鸢有不同意见。
“可是，古人说君子远包厨，古人又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小鲜不烹，大国难治。”
“究竟是谁对谁错？”
步鸢这话，让步骘和周仪相继大笑。
这就是中华文化的魅力所在。
“君子和而不同，仁者求同存异。”
周仪说道。
文化与观念是可以互相包容与兼并的，这也是为何华夏文化得以传承千秋万世的原因之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我们谈论的古人，何曾又不是当年的今人，不同时代的古人，身处局势不同，说出不同的见解也在情理之中。”
周仪这一番话，深得步骘认可。
步骘看向周仪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内心觉得这番投资不亏。
有如此见解之人，日后成就定然不低，押对宝了。
“明天本侯给你介绍一个人。”
吃了晚饭过后，步骘长笑而去。
第二天。
周仪忙活完西陵城府衙的事务后，又去军营里训练新来的流民。
远处的一座高台上。
步骘与另外一道身影并肩迎风而立。
“这套操练之法如何？”
他问旁边的身影。
“简单，高效，甚是新颖。”
说话之人正是江东镇南将军吕岱。
吕岱和步骘一样，都不是江东本地人，而是江北人士，两人的目的和利益诉求高度统一，所以能走到一块。
去年吕岱联合太常潘濬，率军镇压武陵蛮的叛乱，从前些天开始，叛乱渐渐平定下来，吕岱又要回去镇守交州了。
他和步骘这类外来流寓系代表，就像是江东内部的救火人员一样，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唯独无法参与北伐。
“子山，你从哪里挖了的苗子？”
经过步骘的介绍，吕岱已经知道了周仪的一部分事迹，对周仪较为欣赏。
这是一颗比较全能的好苗子，允文允武允政。
“你是不是打算将他安排到建邺去，搅一搅北伐这趟浑水？”
吕岱问步骘。
步骘点头，随即又摇头。
“有过想法，但现在还不合时宜，我们没有多少犯错的机会，只能稳扎稳打。”
近些年，江东内部的斗争更加严重。
互相提防，互相捅刀的同时，面对来自江北的压力时，各方势力又能暂时摒弃成见，奋力退敌。
江东政权在，大家都能吃肉喝汤。
江东政权不在了，大家只能趴在地上舔食。
相比之下，还是坐着吃饭比较舒服。
“到时候找太常推举。”
“作为交换，我们这边推举他的义子潘虑。”
步骘解释道。
江东外来流寓系和荆州投降派系代表潘濬，双方有很多的利益往来。
“那得安排伯礼与太常子提前接触一番。”
吕岱郑重说道。
步骘笑道：“此二人早有渊源。”
他跟吕岱说起了周仪教潘虑战士训练速成法，和潘虑赠周仪玉佩之事。
“一饮一啄之间，莫非是天定？”
吕岱喃喃自语。
“不过建邺旋涡向来严重，你将爱女许配于他，若有差池？”
“斗争哪有不牺牲的？他如果死在建邺，那就是他的命，鸢儿将来成为寡妇，也是她的命！”
步骘冷声说道，他的心里只剩下北伐大业，荣归江北故里。
江东人不打江北，我江北人自己打。
命之所在，冲锋途中倒下又有何惧？唯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