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贾母的老传统了
把宝玉挪到前院去住？!
贾母此言一出，惊呆了屋内的一众人，宝玉自出生不久便跟着贾母住，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早两年贾政和王夫人说要把宝玉挪出来，老太太可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的。
便是去年的时候，王夫人提起这事儿，还让贾母给撅了回去。
说他们不怀好意，连让个小孙子在身边陪她，他们都不乐意，宝玉还小，住她这怎么了？
过两年再说！
大伙儿都觉得，宝玉可能要到了十来岁的时候，再被王夫人或者贾政强制要求给搬出来。
没料到，宝玉这么闹了两回，就被老太太下令给挪出来了？
凤姐儿仔细窥了贾母的神色，见其不像是一时气话，倒像是真打算把宝玉给挪出来似的，心下也有了计较，与老太太身后的鸳鸯对视了一眼，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凤姐儿试探道：
“哎哟，老祖宗，搬家哪有这么急的？不说今儿个能不能收拾个院子出来，便是可行，宝兄弟搬进去，也需要时间的，不如我先打发人去收拾院子，让宝兄弟慢慢搬过去？”
贾母也知道收拾院子需要时间，但是她这回，也是真不愿留宝玉在身边了，每天看着他那张可怖的脸，平生最爱长得好的孩子的贾母表示，看着这张丑脸，她饭都要少吃一碗。
加之宝玉这几日闹腾，每日晚上换药都得闹上一回，每回都要弄到后半夜才睡，对年纪大了觉浅，只能上半夜睡个安稳觉的老太太来说，这简直就是折磨！
晚上睡不好，白日里看着宝玉那张猪头脸闹心吃不好饭，还得打理荣国府的一应大小事务，宝玉还时不时地闹将一回......
享惯了清福，留几个孙子孙女在身边照料，大多数事务都有丫鬟婆子保姆嬷嬷们处理，平日里只需偶尔逗弄一番，还有上上下下的人跟着奉承的贾母，实在是受不了如今的日子了！
她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清福可以享？让一个都做了太婆婆的荣国府太夫人，再去吃做孙媳妇儿的苦，哪怕只有短短几日功夫，她也是吃不消的。
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难以接受。
是以哪怕宝玉今儿个不闹这么一回，贾母也不愿意留他在身边了。
这回正好还给了她借口不是？
老太太疼爱孙子不假，可再疼爱的孙子，也是越不过自个儿的。
在自己的舒适高乐、安享富贵面前，什么疼爱的孙子，都是要往后排的。
何况，只是把宝玉给挪到前院去了，又没说不再疼爱他了，宝玉如今也大了，不好再与姐姐妹妹们一处住着，搬出去了正好寻个先生好好念书。
贾母并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催促凤姐儿等人道：
“既然前院收拾需要时间，那就先把宝玉挪到二太太那儿去，等前院收拾个院子出来，再搬过去也是一样的。”
见老太太是铁了心今儿个一定要把宝玉给挪出去，凤姐儿也不好忤逆她，只是王夫人那里，她得好好周旋一番，好在她如今有了身子，又是差点小产，府里哪怕没人说，却都观望着这一胎。
届时若是王夫人苛责她，大不了说她肚子不舒服，找个由头就出来了。
这可是荣国府长房的嫡长孙，贾府里也有几年没有新生命降临了，不说凤姐儿夫妇，便是旁的人，也都关注着的！
既然不怕王夫人迁怒，那就没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对邢夫人来说，宝玉搬出来，哪怕与她无甚相关，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而对凤姐儿来说，就更无甚关系了，宝玉是住在老太太院中，还是王夫人院中，或者是住在前院，都与她不相干。
何不顺了老太太的心？
何况，宝玉确实也大了，便是这回不搬出来，过段时日也该搬出来住了。
“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打发人去去收拾院子。”
凤姐儿给了鸳鸯一个眼神，示意她带人去把碧纱橱收拾出来，老太太哪怕已然发了一回火，可这时若是不顺着她的意，怕是又要出什么变故的。
届时遭了牵连，旁人可不是宝玉，在老太太跟前得宠了这么许多年的。
鸳鸯在老太太跟前也是侍奉了许多年了，深知老太太的习性，哪怕老太太心软，爱听软和话，可到底身居高位，也是容不得旁人忤逆的主，小心道：
“那我这就分派了人去收拾碧纱橱，老祖宗可还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个倒茶的小丫头，是叫晴雯？前些日子赖大家送来的吧？”
贾母突然问起刚才那个凤姐儿假意来跟她讨要的丫头，要她说啊，凤姐儿这儿，哪哪都好，就一样，太过于善妒了些。
前两日琏二不过是与这丫头说了两句话，她今儿个就来上眼药来了。
凤姐儿闻言，心下一紧，老太太这不会是要兴师问罪吧？
方才说要把宝玉给挪出来，就已经是惊呆众人的消息了，这会儿要是给琏儿送个丫头，她还真无法拒绝。
毕竟，凤姐儿是真有些理亏的。
新婚才不久，她就把琏二身边的两个通房丫头寻了由头，给了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嫁人了。
那时琏二正是对凤姐儿言听计从的时候，又是等了多年才等到她及笄的表妹，感情自是不一般的。
别说只是把两个通房给嫁了，便是什么都不给，就这么打发出去，想必他顶多也就是私下给点东西，不会对凤姐儿的做法有什么异议的。
可凤姐儿这么一来，就招了众人的眼了！
哪怕贾母当年也是如此，不允许丈夫身边有旁的人先生出孩子。
可把先前的通房都打发出去，不许孙子身边有旁人，那老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
毕竟，丈夫和孙子，还是不同的。
“老太太，我正想跟您说呢！”
凤姐儿见势不妙，忙抱了老太太的胳膊，撒起娇来，这时候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了，若是真从老太太这带着个妾回去，那才是要哭呢！
“哦，说什么？”
凤姐儿把身边的平儿拉出来，带到贾母跟前，勉强笑道：
“老太太，不瞒您说，我最近身子也重了，我家二爷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也不好，您看我这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开了脸，给二爷做个房里人，如何？”
哪怕嘴里说得再大方，凤姐儿心底也是一千一万个不高兴的。
平日里做事丝毫不乱的人，脸上也带出了几分不乐意，像是生怕别人瞧不出来似的。
凤姐儿此言一出，不说贾母一脸讶然，就是被她拉着的平儿，也是满心忐忑，凤丫头今儿个转性了不成？
平儿自幼跟着凤姐儿一块长大，最是知道凤姐儿是如何善妒的，前儿个贾琏的那两个通房，还是她帮着置办的嫁妆呢。
这一回不过是怕贾母给贾琏赐了妾，不好打发，顺着贾母的意思说而已，若是此番真在老太太跟前过了明面，以后，凤姐儿就该疏远她了。
在男主人这里得一时的宠爱，还是做凤姐儿长期的左膀右臂，孰轻孰重，平儿还是分得清的。
顺着凤姐儿的手跪下，表忠心道：
“主子，我只想一直在您身边伺候您，帮您照料小主子，不敢奢求更多。”
凤姐儿心甘情愿让你去伺候贾琏，与此时被贾母“半胁迫”地同意让你去伺候男主子，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平儿跟在凤姐儿身边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她的手段，若是此番做了琏二的妾，今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这种事情，她如何肯做？
自是不同意的。
贾母也知道凤姐儿最为善妒，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真让她做，还不得被气得呕血？
凤姐儿肚子里，可还怀着长房的嫡长孙呢，本就胎不稳，若是有个好歹，谁能担得起责任？
敲打一番，能让凤丫头让步，已经是达到目的了，何苦去做这个恶人？因笑道：
“平儿是吧？还不起来？你们自家的事儿，自家做主便可，哪里用得着拿到我老婆子这里来说？何况正是他姑妈的孝期，纳妾也不合适，日后过了孝期，凤姐儿若看你是个好的，自会抬举了你。”
贾母拒了，凤姐儿心下自是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谦让了两回，方才让平儿起来，故作大方道：
“那就过了姑妈孝期再说。”
至于过了姑妈的孝期，又是什么光景，那再说也不迟。
而且凤姐儿如今也反应过来，贾母就算是给琏二赐妾，也不该是晴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起码也该有十五六岁的丫鬟，自个儿是乱了阵脚了。
既然不是给自家琏二，那把这丫头给了谁，凤姐儿都没有意见的，也就从容了起来：
“刚才倒茶的那个丫头呢，到我跟前来，给我瞧瞧！”
把晴雯叫到跟前，执着她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哪怕才七八岁的年纪，却是难得的美人胚子，过两年年岁大些，还不知该是何等的出挑。
幸好不是给了我家琏二，不然......凤姐儿心下忖度了一回，转头看向贾母笑道：
“我看这个丫头，比我家平儿还标志些呢，老祖宗不若把她舍了我罢，我拿平儿跟您换！”
“好你个凤丫头，刚还说平儿好呢，如今见了我的好丫头，就不要她了？”
贾母笑骂一句，继续道：“这个丫鬟，我老婆子却是有了去处的，可不能给了你！”
“哎呀，老太太有了新人，就不把我这个老人放在心上了，这么个好丫头，给了旁人去，我可是舍不得的！”
只要不是给她家琏二送丫头，凤姐儿头脑转起来还是快的，略一思索，便知晓贾母要把这丫头给谁了，贾家正是要讨好延平郡王府的时候，不是给了刘剡兄妹，还能给谁？
不过既然是给刘剡兄妹，那只给一个丫鬟，可就不合适了，起码得一人送一个罢？
果然，只听老太太道：
“这个丫头，还有林之孝的闺女叫红玉的丫头，我打算一块送到延平郡王府去。鸳鸯，午后你带着她们两个一块去跑一趟，带上她们两个的身契。”
“是。我这就让她们去收拾东西。”
鸳鸯应了一声，带着晴雯下去了。
“林之孝家的闺女？”凤姐儿对这个叫红玉的丫头没印象，她的老子娘却是常打交道的，忙问道：
“林之孝家的闺女多大了？先前倒是没听过他还有个闺女！”
“你不知道，林之孝这闺女也有七八岁了，他老子娘宝贝得什么似的，前两日才舍得带到我跟前来，说给我使唤了。”
贾母说起这个就有些好笑，为凤姐儿解惑道：
“没料到，我正好想着给攸姐儿的两个孩子派两个丫鬟呢！哪怕他们王府不缺伺候的，可到底也是我的一桩好意。林之孝家的恰好赶上了，我一问，她哪怕再不舍，犹豫了一回，也就同意把她家闺女给送到延平郡王府了。”
凤姐儿也明白了，这林之孝家的，倒是聪明得很，府里说起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天聋一个地哑。
没成想，却是比旁人看得要长远得多。
本来老太太是想着舍了晴雯和紫鹃给延平郡王府的刘剡兄妹二人，可林之孝家的毕竟是贾家的内管家，消息灵通得很。
得知老太太有意给两个丫头给延平郡王府的刘剡兄妹，明白延平郡王府可是个好去处。
夫妻二人商量一阵，便把闺女给送过来了。
之前二姑娘贾攸在时，便是个待底下人厚道的，她的儿子闺女，自是差不了的。
上回刘剡兄妹过来，打了宝玉却什么事儿都没有，贾母还额外给了东西做补偿，这种有权有势还护短的人家，可不是个好去处？
是以哪怕因此父子母女常年无法见面，却也是不亏的。
将来自家闺女若是个有造化的，可不比配个小厮，或者给家里哪位爷当个通房要强得多？
这边鸳鸯带着晴雯回屋收拾东西，也都明白这延平郡王府是个好去处，鸳鸯也为这丫头高兴。
仔细嘱咐了她几句，暗示道：
“之前延平郡王府的世子和郡主过来，你也是见了的，在延平郡王府好好干，把主子们照顾好了，日后便是有了女主子，也不能把你如何的。”
老太太把这两个丫头送过去，安的什么心，旁人不清楚，她身边伺候多年的鸳鸯还不明白吗？
晴雯又是个顶好的颜色，有青梅竹马陪着一块长大的情分，又是外祖母给的，新嫁进来的主母，还真不好随意打发了她去。
晴雯自小便是个心比天高的性子，一听鸳鸯这话，便有些不乐意了，讥讽道：
“你想着给爷们儿做妾，可别带上我！我将来可是要做正头娘子的，谁耐烦给人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