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奠2
呜—
当阳光铺满神女宫殿之时,远处响起了号角吹奏的声乐。随着号角声起伏交替,朱厌在紫下的搀扶下起身,缓慢且端庄地迈步向殿外行去,铃声随着朱厌的步伐有序地震响着。
祭典开始了。
“猗与那与!置我鞉鼓,奏鼓简简,鞉鼓渊渊,嘒嘒管声,依我磬声。”
大祭司用力向天空挥动着长长的牛皮鞭绳,以歌为乐,奏响了皇女神位的继承典礼开场。随着鞉鼓的晃动击打声,三位大祭司张开被黑色广袖覆盖的手臂,甩动着手中以玄色鸟羽装饰的短鞭,踩着鼓点踏着迎神的舞步。覆盖在他们祭服之上的玄色羽毛随着舞步在风中起伏,仿佛自天而降的大鸟在地面盘旋。笙管的乐声在大祭司们的踏步声中加入了进来,让原本喧闹的开场乐歌逐渐平和。
神女便在此刻响着清脆的金铃之音,伴着骨笛的长鸣,翩踏而来。
自诞生那刻,确定了女婴拥有神灵之力后,生为神女的朱厌便被与世隔绝的养育在神女神殿之中。除去选定的使女和陪侍,连和神女一同降生的同胞兄弟都不得与她见面。在继任典礼之前,朱厌没有见过除去神殿使女和紫下之外的人。祭典是身为神女的朱厌第一次离开神女宫殿,来到她从未到过的土壤之上的时刻。
朱厌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她赤足踏上的土壤和神女宫殿花园中的土壤一样的柔软,湿润,丰裕;她所品尝到的空气和神女宫殿中的空气一样清新,溢满着花和树的芳香;俯身跪拜着她的子民也和服侍她的使女们一样,身形满是敬仰,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男子的身影。
朱厌端着揣在服袖中的手臂,目光望向远处的祭坛,一步一顿,踏着鼓声前行,风如同是她的随侍,在她的脚旁温柔盘旋,卷起盛开的粉色花朵,洒落在她身周,再将她披在手腕的轻纱披帛吹鼓漂浮,打扮成了人们心中的神女样貌。
“嗟嗟神女,申锡无疆!”
朱厌踏步所过之处,民众跪拜,欢声祈福。
玄应君站在祭坛的中心,注视着正朝自己缓步前进的胞妹。他知晓自己的同胞妹妹被神灵赐予代行世间的神格,单仅限知晓。刚降生尚未睁眼之时,他的胞妹便被带去了神殿养育,此时是他初见她的时刻。玄应君身着代表帝王身份的玄色礼服,双手捧着盛放着神器的盒皿,等候神女行至自己的身前。
在见到朱厌之前,玄应无数次地望向池镜中自己的倒影,以为透过池水的镜像可以见到深居在神殿的胞妹。他听乳母说同胞双生往往拥有同样的脸庞,但是随着朱厌越来越靠近自己,玄应渐渐看清了这是一张和自己全然不同的脸庞:
她的个子很小,约莫只到自己的心高,複长的神女礼服在她娇小的身上显得繁沉,拖迤在她身后的彩色裙尾如同凤鸟落地时散在身后的尾羽,边行边弗开地上落满的淡色花瓣。她脸如满月,美目含星,胭脂点红的唇紧抿着,带出了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渦。她稳稳地踏着鼓声,脚腕和手腕上的金铃和垂于她脸侧的铃带一起,发出好听的脆响。
原来,我的胞妹,名唤朱厌的神女是如此的可爱,娇嫩,宛如摆放在母亲寝殿中细心装扮的絹偶,瓷般如玉的肌肤,仿佛轻触即碎。
玄应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心中赞叹着她与自己是多么的不同。
“谨会帝王。”
行至玄应君面前的朱厌伸出揣于袖中的双手,交叉于心前,按照演练了数次的祭典礼节向拥有云泽国的帝王行了至高礼拜。
等待神女向自己行完所有礼拜动作,玄应君将捧在手中的盒皿打开,奉于朱厌。八颗玉珠做成的挂链被摆放在盒中,白色的玉珠平凡的如同河边随处可以拾取的卵石。
朱厌捧着帝王给予自己的盒皿,随着玄应君高大的背影前行,来到了祭坛真正的中心。灰色石块垒成的祭坛中心是一株伸展着褐色枝桠的老树。老树身躯粗壮,几人难以和抱。树仍然生机蓬勃却枝叶不发,任由自己光秃粗壮的枝桠朝天空四面八方地伸展。
据说,这是神灵最后的步伐所停止的地方,只有拥有神灵之力的少女才能使老树重新焕发。
遵循祭典的传统,朱厌在老树的身前高举盒皿双膝跪下,垂下她的头颅由玄应君将盒中的玉珠挂链替她戴上。八颗玉石在接触到朱厌的胸膛后慢慢透出了茜色的光辉。光辉越来越盛,逐渐地将朱厌包裹起来,最后将朱厌周围的一切都包裹了进去,过了许久,红光散去,原本枯槁的老树盛放着一树红花,如同火焰般的热烈,朱厌站在树下,佩戴在她胸前的八颗珠玉鲜艳如火,不复原本的平凡模样。
“吾之皇女,降福无疆!”
红光散尽,玄应君在朱厌身前附身朝拜,完成了皇女继位祭典的最后礼仪。
“嗟嗟皇女,降福无疆!”
民众随着他们的帝王纷纷拜伏,高声庆贺神灵赐予他们“炎之皇女”。
两百年来,朱厌是降临于世的首位炎之皇女,她将为这片土地带来长时的光照,丰硕的果实,繁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