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失败的晋升仪式
着火...了？
莱因感觉自己快要沉下去的心，再一次被某种东西拉起：田野中的火焰，在这个时代，是几乎无法被扑灭的。
更别说是在这样狭窄的、被黑色幕布覆盖的田野之中了。
或许火会因此蔓延得很慢，或许火最终会因为没有可助燃的空气而停止，但那前提都是...
这里的一切生物，无论圣骑士还是怪物，都会死。
噪点则肆意在火光中闪烁着，透过被火焰扭曲的空气，莱因看见那个巨大的蒲公英怪物，正浑身浴火。
它滚在地上，用一条腿把自己的另一条腿掰断，然后用其作为工具，伸进自己用于进食的、位于无数绒毛之下的嘴巴里。
它开始干呕，最后，居然拿出一颗火红的宝石；那宝石照着火，似乎正是...
先前道格权杖中的那块宝石。
它将那东西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现在，这东西着火了...
是它自己引燃的？用魔法？还是说...
莱因觉得有些古怪，道格说到底和萨尔思是一样的货色，他们都将权杖视为自己力量的象征，现在，萨尔思的红宝石碎了一地，而道格的红宝石被吞进了肚子里...
难道说...
“不要往神殿那边跑！回来！”
他努力朝着圣骑士们的方向吼道。
埃尔德估计不知道自己在这边，莱因这么想着，他的嗓子已经漏了很多气，对方是不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的。
但他们会因为这场火焰而下意识逃出田野；然后埃尔德和梅，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圣骑士都会想到，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圣骑士正呆在宫殿之中等着他们回去。
所以，他们会向宫殿的方向跑。
但那是绝对不行的；如果莱因没猜错，宫殿那边还有一场火灾。那场火会更大，更汹涌，因为...
火焰是由莫名的红宝石引起的，而萨尔思的红宝石，此刻就在...
宫殿之中。
“不要往宫殿的方向跑！回来！向我这边...”
他大声咳嗽着，感觉像是跌入了一片晦暗的湖中一样喘不过气，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离开来了一样。
噪点的视野中，三个圣骑士却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莱因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奔跑。
火光则开始蔓延，霎那之间，就将两方分割开来；模糊的视野中，似乎莱因在此端，他们已经站在彼岸。
“...”
维恩的影子在这时候出现，他用抱歉的眼神看着莱因，但莱因此刻只觉得烦躁。
“你还有方法的，对吗？你还有很多方法可以用，比如...”
“那几个圣骑士！听见了吗？往我们的方向跑！”
“往我们的方向！快！”
一个中性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是一个矮小的蒲公英。它用尽力气吼着，声音不是很响，但撞在炽热的烟尘之中，似乎突然就创造出一片全新的缄默。
然后，在那缄默之中，无数的声音开始回荡。
“往我们这边跑！不要去宫殿！”
在莱因周围的蒲公英奴隶们大声吼着。
它们或许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它们接触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带有无数颗粒的空气，或许它们只是想重复莱因的话。
但最终，所有的蒲公英人们，居然同时向几个不认识的怪物大吼。
“往我们这边跑！”
埃尔德回过了头。
它的手臂上沾满了天蓝色的组织液，头盔也有些歪斜；梅和寡言的圣骑士于之后同样反应过来，他们隔着火海，蓦然回首。
“快往我们这边跑！”
那群怪物们在向他们发出警告，似乎不想让他们接触宫殿；但埃尔德明白，这或许的确是一种善意。
他先前在找那几名误入田野的、被邪教影响的人，他提着灯，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却询问了很多很多的蒲公英怪物。
那些家伙似乎已经融入了一个群体，它们有的一进来就成了奴隶，有的因为发明了某些工具而成了自由人，有的甚至结了婚...
但今天似乎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它们几乎都不在自己的家中，埃尔德只好去更远的地方寻找它们。
“它们在提醒我们...它们或许是对的，对于宫殿，它们比我们了解的更多。”
于是埃尔德这么说着。
身为一个人，畏惧脑袋是蒲公英的怪物，是他的天性；身为一个圣骑士，想要诛杀怪物，是他的职责...
但现在，身为埃尔德，他明白，它们在救自己。
“但我们不能抛下莱因！这是说好的！”
梅这么说着，语气愈发坚决。
她相信埃尔德，也绝对不会因为对方想抛下莱因逃命，就讨厌对方：那是人之常情，所以...
所以，她转过身，决定让埃尔德和另一个人先回去。
是她让莱因留在城堡之中的，她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梅这么想着，她可以允许别人犯错，但绝对不能原谅...
“梅，你和他先走，我一个人就够找到他了。”
埃尔德却先她一步。
于是，三个圣骑士在恍惚中发现，谁都没有向着火焰的另一侧前进；尽管他们知道那边才是正确的，但却有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驱使着他们向宫殿跑。
“嘁...”
“听不懂人话？就因为我们是怪物？”
一个中性的声音却从侧方传来。
埃尔德一愣，在火焰的光照中，他看见那只断了腿的蒲公英；它的外貌很是平常，它的仅剩的腿夹着一柄剑。
莱因的短剑。
“那话是那小子说的，我们只是帮他传个声而已；相信他的话，就往我们的方向跑。”
“他...”
“放心，如果他真的想死，那他现在早就死了。”
执政官这么说着，它将那把短剑抛出，丢到埃尔德的手上。
“所以，现在，往回跑，那小子在火的另一侧等你们。”
在逐渐浓郁的火焰中，三个人相互对视。
呛人的烟尘已经不知何时于四面八方传来，但似乎又突然钻出一股风，将众人都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薄膜之中。
沉默寡言的圣骑士首先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朝着火焰的方向跑去，于是梅和埃尔德也紧随其后；烟尘越来越大，埃尔德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那是一种漆黑的东西，它们悬浮于空间之中，却并非由烟尘带来。
它们闪烁着，如果仔细看，似乎能洞见其中的五彩斑斓；但它们却又无比漆黑，像是一场永无止息的，晦暗暴雨。
火焰的温度似乎在那一瞬间被隔绝，他于是在恍惚中，回想起那个莱因成为正式圣骑士的遥远日子。
“您为什么要帮他伪造成功？”
那天，在莱因走后，他径直走向那个名为“安娜”的圣女。
埃尔德只是一个凡人，但他见证过许许多多的人完成圣骑士晋升的仪式，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得不到天空君主呢喃”的情况。
更何况，那圣光与真正成功的光芒相比...
耀眼太多了。
一般的圣骑士，只会在晋升的时候，由浑身逸散出微光；在它们自己的眼里，世界或许会变得明亮太多，但那终归只是微光而已。
但莱因身上的光芒，猛烈地像是另一个白昼。
“是您做了手脚吧。”
他看向圣女；那个名为“安娜”的圣女才刚刚装上机械义肢，就连圣骑士每月最重要的宣誓仪式都没有参加。
甚至，如果不是那近乎于艺术品的机械义肢，埃尔德都认不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圣女：那场灾难后，她从来不曾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但她却出现在了莱因的晋升仪式上。
“他的晋升仪式并没有成功，但您直接给了他圣光，对吗？”
“我不会质疑您的选择...但，身为莱因的好友，我想知道您这么做的原因。”
“原因吗...”
那个装着机械义肢的圣女仰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似乎一个月的闭门不出，让她的的确确变化了很多，她适应了机械义肢，也适应了某些更
“我想，人都需要在某场灾难中变化一番。”
“先失去些什么，然后转变些什么，再然后，尝试成为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成为过的人，最后再回过头，重新捡起自己曾经的影子。”
“他给了我一次这样的机会，所以我还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