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散落在塔楼的荒原
“嗨，你们好...我就是克劳德·安比斯，那个发布任务的二阶巫师...”
“你们叫我安比斯就可以了。”
在盘旋的螺旋楼梯之上，莱因抬起头，打量着眼前高大的巫师。
不同于刻板印象，安比斯是一个粗壮的成年男性。
他同样披着巴别塔的灰巫师袍，但因为太高大，那件明明是最大型号的斗篷甚至无法盖住他的膝盖。他扣不上斗篷前方的纽扣，只好将所有的布料都撩到身后，配上头顶用干草编织的草帽，显得相当违和。
“真的很不好意思哈...前面的路可能会有点黑...”
当螺旋楼梯中央的数字来到“十四”，安比斯摇晃着停下，用手挠了挠头，然后开始用手在周围的墙壁上，于最底下的石砖开始，一行一行摸过去。
最后，当他成功摸到那块松动的石砖之时，所有的笨拙却在一瞬间消失。
莱因看见他的手中逸散出幽蓝的光芒，那光芒流向墙壁之中，镶嵌进本就刻在石砖内部的奥术符文之中，整个墙壁就开始隆隆作响。
果然是这样吗...
莱因在心中呢喃。
因为要播种自己的噪点，在来到巴别塔之后，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观察并记忆着这座塔楼的结构。
最底下五层是男女生的宿舍、休息室与日常活动场所，六至十三层则大多数都是用于普通课堂的教室与任务中心；至于十四层往上...
他们似乎由不同的巫师管理。
几乎每一层都有对应的奥术刻印，莱因看不懂，也无法进入；但其中最特殊的就是十四至十七层，它们明明在巴别塔的相片之中存有位置，却根本找不到入口。
“拿上这个...这个是我研发的低温蜡油，很安全的。”
安比斯咧开一嘴黄牙，几乎和莱因脸一样大的手摊开，四根像是树枝的火把躺在其上。
莱因和多云于是每人上前拿了一只，艾诺尔则大声吟唱起咒语，随后便于手心之中亮起橙黄的光芒；她在几人面前晃悠，安比斯也很给面子的直拍手。
“厉害！”
“照理来说，游离在土壤之中的光元素少之又少，你能在这里调动光元素，确实是天纵之才...”
巴别塔教授的魔法总共分为两大类：元素与奥术。
莱因对两者都了解甚少；他只是略微懂得，元素魔法来源于环境中游离的各种元素，巫师若与某种元素亲和，便能调动精神力操控周围的元素，然后扭转成魔法发射。
因此，元素魔法的威力总是更大，消耗精神力更低，但对施法者的感知天赋和环境要求也更高。
奥术则恰恰相反。
所有奥术都可以被彻底分解为三个过程：储能、塑能与释能。它完全以精神力为能量，利用特殊的“颜料”来构建阵法。
略微改变或是重复任何一步，都将衍生出一种新的分支，因此，奥术的符文与阵法千变，直到现在，莱因也记不住初阶奥术“魔法飞弹”的符文。
他唯一学会的魔法名为【起风】，系属风元素中最基础的魔法。
“前面路比较狭小，左拐之后地上可能有植物的根...不要被吓到了，它们不会咬人的。”
四人穿行在晦暗的隧道之中，莱因直觉周遭的环境有些古怪。
搭建隧道的材料正在逐渐变化，从巴别塔的石砖演变成碎石，再由碎石彻底碾成沙土，最后，当他拐过那个转角，隧道甚至开始逐渐潮湿。
他小心翼翼地凝结出几枚噪点，相片之中，一片全黑的区域里便闪烁出一点光亮...
奇怪的是，越往后走，莱因便能感觉到空气的逐渐浑浊，似乎有什么粗糙的颗粒悬浮在周遭，是实体，纯黑，却并不像他凝聚出来的精神力。
“一种特殊的...魔法材料...吗？”
他仔细回忆着这几天在图书馆中看的书籍；但很显然，既然连艾诺尔都不曾察觉，那么他肯定也没了解过这种物质。
再拐过一个转角，最先的艾诺尔已经开始攀爬隧道尽头的木梯。安比斯则忽然停下，莱因突然有种感觉，他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噪点吗？
于是莱因决定先发制人。站在木梯之前，他再次凝聚出一颗噪点，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询问对方。
“你把整个十四层都用土掩埋了，对吧？”
“回答正确！”
晦暗之中，安比斯的语气毫无破绽可言，他非常高兴地鼓着掌，让莱因感觉有一种将石头扔进大海的感觉。
木梯吱呀作响，通过那颗噪点，莱因能隐约看见两只正在蠕动的蛆虫；他屏住呼吸，将头探出隧道的顶。
“呼....”
出乎意料的，狂风迎面而来。
它裹挟着呼吸，跳跃在空旷的荒原之上；从一栋简陋木屋的影子里出发，潜进摇晃的枯草之中，纷飞沙土，拥出灰黄，再钻入不远处一片已经倒伏的向日葵田。
巴别塔十四层，是...一片荒原。
区别于其他楼层使用晶石和火把照明的昏暗环境，这里的天空亮如白昼...不，不应该说是天空。
莱因抬起头，十四层的穹顶是一片碧蓝。如果不是因为它均匀逸散出的柔和光线，以及其上隐约可见的奥术纹路，甚至让人难以辨别真伪。
前面的艾诺尔也愣在原地，比起莱因，她只在书中幻想过荒原的模样，此刻甚至连身上的光元素魔法都忘记停止，整个人被一层浅色的光晕包裹着。
“我解释一下哈，十四至十七层都是我的，所以我稍微做了点改造。”
安比斯笑得很开心。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几人的表情，此刻大力拍了拍莱因的肩膀，像是在对他刚刚的推断表示认可。
“我把这几层之间用于隔断的天花板拆掉了，然后用土层填满了整个十四层。”
“至于咱们头顶的天空...这是很多很多位巫师先辈们一同建造的，现在他们都晋升啦，往巴别塔的高处走了，我就来接他们的班。”
粗壮的巫师又发出豪迈的笑声。他用巫师袍的领擦去额头渗出的细汗，让莱因更有一种麦城农民的既视感。
“所以，能跟我讲一讲那件事的始末了吗？”
“那些学生，你为了什么而要将他们埋进土里，又埋进...”
莱因并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习惯性后撤一步，躲开安比斯按在肩膀上的手。
然后...
“刺啦...”
突然间，他的眼前血红一片。
眼前的安比斯缓缓倒下。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的身体在瞬间被斜着劈成两半，血逸散着飞溅，直到最后都不曾反应出痛苦的神色。
“离他远点！那家伙是个冒牌货！”
男人粗壮的嗓音却再次传来。
抹去视野中的红色，莱因隐约看见另一个举着刀的形影；同样高大，同样粗壮，同样带着草帽。
是另一个安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