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人
华哥走后,李乐陷入沉思,虽然自己之前考虑过一些细节,但是听了华哥的讲解,这才感觉到赏金猎人这个职业似乎也并不容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特别是在美利坚这个合法持枪,帮派林立,吸毒遍地,满是自由风景线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日李乐在医院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康复。
三天之后,李乐迫不及待地申请出院,一是身上有着系统,却一直守在医院处于无法激活的状态让他心痒难耐;二是医院实在枯燥;三是欠着税务局一屁股债,让他无法安心。
办理出院时,主治医生一直劝说李乐,还没有完成全部的治疗周期。但是体检结果又让主治医生无可奈何,直呼李乐的身体壮得像是德克萨斯农场里的公牛,不到一周的时间,枪伤虽然没有完全痊愈,但是也已经完全不影响生活自理。最后又叮嘱了注意事项以及换药时间,然后签署了出院同意书。
“莱勒,你确定没有问题吗?”小叔施杰再次问道,陪在一边的老妈刘艳也是一脸担忧。
“放心好了,体检结果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李乐。
“好吧,起码医生的那句话说没错。”施杰耸了耸肩,一拳轻轻锤在李乐的胸口。
“哪句?”
“你小子真得壮得像是德克萨斯农场里的公牛,走吧,老妈听说你今天要出院,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桌子菜。”
从医院出来,李乐坐在副驾上看着车外的城市,顿时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是原主莱勒接手洗衣店之后,每天开车在这周围往返,上门取衣帮人代洗,这是洗衣店最主要的收入。陌生的是,这可是李乐第一次在异地他乡近距离观察,特别还是以枪战每一天而闻名的自由美利坚。
这里除了市中心有些高楼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低矮的二层小楼,时不时可以看见地面上的裂缝。好在整个罗兰岗地区亚裔居多,并不太乱。
开车二十多分钟来到姑奶家中。
“小乐,你为什么要急着出院,多呆几天不好吗?”姑奶见李乐来到家中就急急忙忙脱掉手套,抱了抱李乐然后忍不住埋怨道。
“医院憋的难受,反正也没有大问题了,体检结果在这呢,姑奶你放心。”李乐。
姑奶看完体检结果单,放心了些,然后又急匆匆道:“哎哟,我厨房还煲着汤呢,小乐阿艳你们先坐会,你姑爷二叔他们差不多也要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吃了。”姑奶又忙碌起来。
“Hi,莱勒,中枪的感觉怎么样?”姑奶刚走,二叔的小儿子施远连忙上前来。施远十五岁,脸上还显稚嫩,两只小眼睛溜溜转动,嘴唇上的绒毛随着说话微颤。
不等李乐回答,刚到厨房的姑奶探出头来,凶狠道:“施远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还有,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们虽然在国外,但是在家里必须说华语。”
一家之主的姑奶李丽发话,施远很明智地怂了。
“乐哥哥。”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女孩子四五岁,是小叔的女儿,华名叫施允知,是名混血,十分漂亮如同洋娃娃。小叔离婚后,允知白天由姑奶照看,晚上小叔则会接回自己家去。
“小允知。”李乐蹲下身去。
“爸爸告诉我乐哥哥你很厉害,打跑了三个大坏蛋,但是受伤进医院了,我特意画了卡片祝乐哥哥早点好起来。”允知的华语并不流利,但是瞪着大眼睛眨动着长睫毛,一句话想三次结结巴巴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两人说话的功夫,大门又开了,不过并不是姑爷他们,而是三个女孩子。
第一个是黑人女孩,华名叫施雪,英名叫萨曼沙,是大表叔施斌的女儿,脑中闪出这些记忆的时候李乐愣了愣,一个黑人女孩,叫雪?
大表叔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当年姑奶从香港移居洛杉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大表叔,十三岁就不肯读书还入社团,甚至短时间内还混出了一些小名气。
姑奶原本以为换个环境会有所改善,结果大表叔在洛杉矶安份没两年居然又和本地黑帮联系上了,随着年龄的增大,姑奶更是想管都管不了。结果离家多年以后,有一天大表叔突然带了个黑人小女孩回家,说是自己女儿丢给姑奶之后就又习惯失踪。后来除了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整个家里像是没有这号人。
施雪虽然是个黑人,但是姑奶认为既然是自己儿子的种,那么就好好养着,于是这一呆就是十多年。
第二个是二表叔的大女儿,也是施远的亲姐姐叫施诗,见到李乐只是微微点点头并不说话。
第三个则是李乐自己的亲妹妹李曼,三个念同一所高中,时常结伴。
众人聊了一会功夫,姑爷二表叔与表婶三人回来了,人员到齐,开饭。
“今天呢,是小乐出院的日子,来大家一起举杯,祝小乐早日完全康复。”姑奶作为一家之主举起了杯子,“小乐你伤还没有全好,换汤,施远我看你皮真的是痒了,你和其他丫头们一起喝可乐。”
“我又不是女的。”坐在李乐边上的施远嘀咕了一句,虽然不甘但识实务。
刚刚放下杯子和碗,施雪突然站起来对着李乐道:“古话,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哈哈哈。”几个长辈听着这话不由笑了起来。
“虽然这样的祝词有些奇怪,但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对的,施雪下周的零花钱加二十刀,到时候记得提醒我,雪。”姑奶。
“好的,奶奶。”施雪高高兴兴地坐下。
“哥,祝你中而不死。”一见有便宜占,施远立马起身,甚至越说越兴奋“福祸双至,福如东海,福满满,福高照……”
“闭嘴,坐下,你再不好好学华文,再说乱七八糟的话,零花钱减半,你们也不准给。”姑奶的目光恶狠狠地从姑爷的,二叔他们的脸上扫过。
“不给不给。”姑爷怂得最快,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小老头脑袋点得和小鸡吃米一样。
二叔施辉则手指向儿子施远,憋了半天道:“你呀你……”颓然放手。
看着众人,李乐脑海中闪出记忆点,姑爷是老香港人,早年家中在香港开了一家知名饼屋,为人实在忠厚,后来17岁的姑奶孤身南渡,投身在饼屋做工,没有几年两人就结婚了,然后姑爷就更忠厚老实了。
记忆中,小时候有一次,姑爷居然大半夜哭着来到了自家,一问则得知是被姑奶赶了出来,最后靠着老爹李阳的劝说,姑奶这才放姑爷回家,属实被拿捏死死的。
二叔施辉则是最像姑爷的,话少实在,这些年一直在饼屋帮忙,二表婶则是从小生活在唐人街的华裔,家中开了一个小超市,也算门当户对。
“这第二杯祝阿阳早日康复。”众人一起举杯。
在众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姑奶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孩子先去写作业看书,施远允知你看着。”
“奶奶,那可不可以给我加五块钱。”施远。
“别逼我在今天高兴的日子动手。”姑奶。
“好咧,允知走吧。”施远老实的拉上小允知的手。
“小乐,后面你有什么打算,税务局的事情准备怎么弄?”姑奶问道。
“税务局的事情,我准备和解交罚款。”李乐道,现在老爹未醒,家里唯一的男人必须扛起来。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和阿杰一起去咨询过律师,那两个老墨被抓有笔录就是确凿的证据,上法庭很难赢,而且时间一长,律师费也高,到最后洗衣店房产都可能被罚充公,不如老实和解,交罚款算了。你现在伤没好,暂时先在家养养,罚款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段时间饼屋搞一下促销,再对其他合作的酒店催一催款,挤一挤加上存款应该差不多够的。”姑奶直接道。
听到这话,李乐有些意外。自从老爹与老妈来到洛杉矶后姑奶就一直在暗地里贴补,如今又当着一大家子的面直接表明要出六万八千刀,这可不是小数目,而且饼屋赚到的钱可是一大家子的共同财产,最最关键的是,现在自家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是眼前这六万八千刀可以完全填满的。
果然,姑奶话一落,姑爷眯着的小酒顿了顿,但是很快恢复了常态;而现在饼屋最大主力的二叔则是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表婶则是低着头。
姑奶的目光瞅了瞅,却没有理会要说话的二儿子,而是转向的姑爷,夺下酒杯倒入自己嘴里道:“老施,我就最后这么几个娘家人了,眼下遭了难,我不帮就没有人帮了,我就是把我自己卖了,也不能让他们再出事,不然我死了都没法见我哥。”
说完之后,不等其他人说话,姑奶就又倒了杯酒,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泪不由落了下来,接着道:“他们几个小辈不懂,但是老施你应该知道的。
我们李家祖上是地主,早年被划为黑五,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就一个字饿。
爹妈死的早,就一个大我五岁的哥哥带我熬,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试了。后来好不容易安了个家,又被人欺负,为了养活我,我哥啥苦活累活都干,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也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啊。
再后来17岁,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就想一个人南渡香港,虽然危险了点,但是有希望啊,起码不用再熬了,再被人看不起了。
我劝我哥和我一起走,他说他走不了,总要留个根,等我跑累回去有个地方歇歇脚。
早些年我心大,还没有多想,这些年老了,时常就想啊,我哥啊这一辈子都没有奔头啊。日子就剩下个熬,特别是我跑了,他一个人带着不能说话的嫂子,还有才两岁的小李阳,要怎么熬出那些日子?那些人怎么看他,怎么对他。”说到这里姑奶几乎泣不成声。
“他死的早,都怪我啊,要是当年我不是一心不管不顾地想跑,可能……”
李乐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但是姑奶每次提到自己未曾见过面的爷爷,总是满怀悲伤。
姑爷轻轻拍了拍姑奶的肩头道:“好了,不过是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人活这一辈子不就图个活得心安嘛,明天就促销,我说的。”
姑爷也不理会其他人,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饼屋老财家的傻儿子一下子着了内地女帮工的迷,轻声细语继续安慰道:“实在不行,就让施杰复婚好了,到时候让安娜拿出个百十万的复婚费不是轻轻松松,还不用给赡养费,一举多得。”
老姑爷这句一出,顿时将沉重的气氛缓和下来,姑奶则是哭笑不得地瞪了瞪姑爷。
一边正把自己喝得微熏的小叔施杰有些茫然地抬起脑袋来,嘴里问道:“谁要复婚?”
李乐见时机差不多了,站起身来道:“姑奶姑爷二叔二婶还有小叔,首先呢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对我们家的照顾。”说着在众人错愕地眼神中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又道:“不过现在呢,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仅成年了,还可以合法持枪吸烟喝酒了,所以呢我想说,罚款的事情我来搞定。”
“小乐我们是一家人,你在胡说什么,你上哪弄那么多钱?可不能为了钱做犯法的事。”姑奶的反应最激烈。
“姑奶,这些年一直是你们帮衬我们家,但是我现在也长大了,特别是老爹昏迷,我一个男人是时候扛事了。再说,距离罚款的期限不是还有六个月吗,我想试试。”李乐说道。
仅是这几天的相处,李乐就能真切的感觉到姑奶是真心对自己一家好,但是做人呢,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平日里一些小事就算了,眼下这么一大笔钱送出来,虽不至让姑奶一家反目,但是让一家人心中产生矛盾那就不好了,所以李乐早早地就想过要靠自己来搞定,也算是给自己来点小压力。
“不行,我不同意。”姑奶站起身来,双手按在餐桌上。
这个时候一向不多参与的姑爷站了起身来,双手轻轻按住姑奶的肩头道:“你急什么?小乐说的对,还有六个月时间呢,促销明天继续弄,咱们先把钱准备上不就行了嘛,孩子大了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你当年十七岁小丫头就敢孤身南渡,你们老李家的人会差?
但是小乐,我话必须说在前面,有事一定要开口,不能自己死扛,别的事情随你,但是你要钻牛劲,把你姑奶气病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姑爷,您放心,真没办法,我一定开口。”李乐顺坡就驴说道。
眼见情况到了眼下,姑奶蠕了蠕嘴,最后只得叮嘱:“钱的事一定要开口啊,实在不行,到时候我打电话给安娜,支持复婚。”
“……?”施杰。
“就这样。阿杰醉了,小远你叔今晚和你住,你照顾好。”姑奶安排,“施雪施清,允知是你们的了。”
“奶奶,照顾小叔给点辛苦钱呗!”施远探着个脑袋。
没等姑奶开口,小叔施杰啪的一声,一张二十刀钞票拍在桌子。一瞬间施远冲了出来将钞票捏在手中,然后躬身平手:“大爷,您楼上请,慢点我扶您。”
另一头,李乐三人一行上了车,由李曼开车回家。
回到熟悉的家中,李乐给便宜老爹先准备了软食,然后轻轻按摩,屋中只有父子两人,李乐嘴中轻声道:“莱勒,你的家人就交给我好了,我会照顾好的,就当是占了你身体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