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百足
云雾中的金旺一闪而逝。
自由落体的赵胡缨非常确信,它一定跟古籍上的百眼道士有莫大关系。
可他没余力去想太多,下面恰好是一片枯树林,这要撞上去怕不是被穿出一堆血窟窿。
“千万要成啊....”
赵胡缨屏息凝神。
在即将撞在一颗枯树顶端时聚形散气,化为一缕青烟,拂过无数尖锐的树枝树杈。
最终在沙土地上再次重塑聚形,只不过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命,算是保住了。
但这招是真废炁力,以当下的道行顶多能维持数息的功夫,一旦勉强延时,会有极大概率无法重塑。
别问,问就是血泪教训。
缓了缓炁力后,赵胡缨立刻在周围寻找幸存者,尤其是那名干饭少女。
无论她当时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能将机会给自己,这个情不能忘。
随着时间推移,赵胡缨的心越来越沉。
没有!
方圆二里地几乎寻遍了,别说是大活人,连具尸体都没有!
难道都化为血柱被那云中金网收走了?
可地上至少得留下些血迹吧?
直到拂晓,赵胡缨彻底放弃了搜寻,只剩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
从现世带来的土特产基本都落在车上,除了随身法器和几盒香烟。
万般无奈之下,赵胡缨唯有顺着轨道向西走,如果往东的话不知道下一站还有多远,往回走最起码能回到三株树站。
碧空山川,绿水凌云,倒是好一番美景,偶有些走兽站在丘陵上看着独自走在轨道旁的独行者,好奇他嘴里叼着的是什么东西,怎的跟几哈车头一样能喷烟土雾?
赵胡缨没太多心情感叹良辰美景,从昨夜开始就没吃东西,现在饿的眼冒金星。
打点野味吧?两侧飞禽走兽精得很,根本不吃陷阱,只要见到活人靠近就立马跑路。
找点野果吧?基本上都是丘陵和树林,除了树叶就是草皮,根本没有活人踪迹,实打实的无人区。
就在赵胡缨想着是不是啃点树皮的时候,夕阳余晖下,他总算看到了西南方向出现了渺渺炊烟。
一路撒丫子狂奔,在入夜前到达了起炊烟的源头。
依山傍水的乡野客栈,不远处就是一条通往官道的小路,虽然偏僻了些,但来往车队游人并不少,估摸着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店家。
“啧啧~好浓的煞气啊,小子,你除了八字纯阳以外是不是风波命?怎么走哪都有邪乎事。”
窜出的亢金龙习惯性趴在弟子脑顶,对着二层客栈啧啧称奇。
已经饿惨了的赵胡缨大踏步往里走,“煞气怎么了?就现在就是妖怪做的饭我都吃!挡我干饭者死!”
还用说?
客栈周围春草不生,飞鸟不近,煞气都快凝出水来了,赵胡缨当然看得到。
可没法子,真饿啊,即便知道是黑店也得硬着头皮闯。
“得看是什么妖怪,昨晚阴云中织金网的那个,恐怕你师父过来了也得拉。”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亢金龙知晓弟子肯定要寻估计第二页上的邪祟,如果昨晚的就是它,那对上了只能是九死一生的局,唯一的生包括弟子所掌握的任何手段全用上。
所以亢金龙并不介意弟子现在去单刀,毕竟同生同死,弟子有个三长两短,宿命仙家也得玩完。
“以后的事交给以后的我考虑。”
赵胡缨踏进客栈略有腐朽的门槛,大厅内散落着木桌长凳,来客南腔北调,畅聊着各自见闻。
“店家,来间房。”
“大爷外地来的吧?别看小店庙不大,来往投宿的却不少,所以没单间,都是一水的通铺土炕。”
掌柜的是名八字胡中年男,胡子抻出五六寸,相当有特点。
“没关系,先来些吃食。”
“好嘞,大爷有坐骑牲畜么?我让伙计去喂些草料。”
“就一个人,不用那么麻烦,我住两天,先记账。”
掌柜的捋着八字胡,笑意更甚,向后边招呼着赶紧上饭食。
二斤手撕羊肉,六个大白膜,外加几碟腌萝卜。
赵胡缨确定东西没问题后大快朵颐,想着找机会给住店的客人算算卦赚点钱,不然真成吃白食了。
无论这家店的煞气有多重,有没有妖魔鬼怪,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就算是妖魔鬼怪开店也不该被白嫖,这世道谁容易啊。
酒足饭饱,赵胡缨抽着烟走进后院第三排住舍。
长长的土炕上没几个人,不像前边那几排,没进去都听到鼾声震天,各种汗臭味脚气味牛粪味等等刺鼻味道混杂在一起。
大车店就是这样,价格低廉,方便快捷,缺点也很多,这里鱼龙混杂,丢失财物简直是家常便饭,最怕是遇到有特殊癖好的,半夜稀里糊涂就被撅了。
算上赵胡缨,拢共五个住客。
一名白面书生,靠在窗边看着没封皮的小人书,时不时发出男人都懂的笑声。
靠在最里面土炕上的是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微微打着鼾,背对着看不清面容。
还有两个模样差不多,应该是两兄弟,从身上散发出的草药味不难判断是贩药材的行商。
“咦?朋友你的烟枪好特别啊。”白面书生好奇的打量过来。
赵胡缨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家乡土特产,不足为奇,你既然懂烟枪,那知不知道哪里种烟叶?”
“烟叶可金贵,据我所知只有洛水以西的西周国会种,距离三苗国远得很呐,岂止千山万水。”
白面书生见识颇广,天南海北的风土趣闻、神魔志异都能叭叭几句,就不知道是看过万卷书,还是行过万里路。
期间贩药的两兄弟也凑过来闲聊,说是刚入行不久,因为隔壁厌火国又又又又内乱了,各路叛军都继续药材,好多贩药的都发家了,所以也想赚一笔,见白面书生博学多闻,就想问问厌火国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危险。
直到夜半倦意上头,几人才意犹未尽的上炕休息,不一会便鼾声雷动。
被熄灭的油灯灯芯还散发着丝丝黑烟,唯有淡淡猩红月色洒落,顺着纸窗缝隙洒落。
照在土炕一角。
也照在了密密麻麻从土炕中伸出的黑色节肢。
缓缓搭在睡梦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