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出去战略》：阿拉伯海空难

2022年3月10日，载入中国史册的是，全国政协十三届五次会议闭幕。

这一天，载入中国冶金科工集团史册的是，中巴双方在巴基斯坦能源部签订了第四次山达克铜金矿续约合同，从2022年起到2037年止，续约期限为十五年。

这一天，中冶集团铜锌有限公司董事长王继承，破例在单位食堂举行了一场庆祝晚宴。在场的山达克铜金矿元老邹建辉、蔡玉霖、晏国福、王道、魏盛远等人，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他们对中冶资源开发公司董事长何绪平说：“我们这些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排头兵，前赴后继勇闯山达克整整二十年了。今后，这面金色旗帜就交到你手上了！”

何绪平眼含泪花说：“各位老大哥把人生最美的时光留在了山达克。我保证山达克金色大旗不倒，中巴友谊之树长青！”

王继承见大家都很激动，连忙站起来说：“作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排头兵，中冶资源开发公司是一带一路的早期探路者、中巴经济走廊的开拓者、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践行者。我们一定要发扬山达克精神，把睦邻友好的国际友谊和兄弟般的温暖，在巴基斯坦一代又一代传递下去。”

何绪平感慨地说：“是啊，张骞通西域开启了中国的丝绸之路先河，玄奘法师西行天竺用佛法慰藉了人类心灵。我们中冶人在山达克坚守了二十年，为两国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我们将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以新的成绩向祖国报告，延续兄弟般的中巴友谊，同时告慰那些为山达克付出青春和生命的开拓者们。”

时光回到二十年前。

2003年2月24日上午，巴基斯坦俾路支省卡拉奇矿区，离矿区30公里的简易机场上，正在仰望晴空的蔡玉霖和晏国福两人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难改变了山达克的一切。

上午九点，中冶资源开发公司财务经理蔡玉霖指挥着洒水车，又一次从山达克矿区开过来。洒水车在刚修建起来的简易机场上喷出的水雾，在阳光下幻化成一圈似有若无的彩虹。

从矿区把洒水车开到机场洒水，是蔡玉霖的领导孙长胜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蔡玉霖对司机说：“今天迎接的是我们山达克最重要的客人，也是迎接我们的未来和希望，不能弄得到处都是尘土。除了这机场上要洒水，咱们矿区的路口上也用水车洒一遍。你注意着点儿，要洒匀称点，别弄得客人下了飞机又是泥又是土的。”

司机满头大汗点着头说：“放心吧蔡经理！咱们都拉了好几趟水了！”

蔡玉霖下车后，抬起左臂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九点钟。他右手拿着一块抹布，直接冲着停机坪上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这么个灰尘漫天的地方还敢开黑色的车，唉，也不知道孙总咋想的。”

越野车驾驶室里探出一个跟蔡玉霖年龄相仿的细长脸：“老蔡，你嘟囔什么呢？这辆破车你今天一大早都擦两遍了，你要把长胜的座驾擦秃噜皮啊？”

蔡玉霖拍了一下驾驶室车门说：“老晏，咱们把车擦得干干净净的，迎接人家阿富汗的矿业部长，孙总不是更有面子吗？业务上不也好谈一些吗？上次咱们中冶集团领导来，裤子上、皮鞋上都是土，多狼狈啊。”

被蔡玉霖称为老晏的晏国福，是中冶资源开发公司办公室主任。实际上，当时晏国福只有39岁，比蔡玉霖还小一岁呢。

蔡玉霖所说的孙总和晏国福所说的长胜是同一个人，中冶资源开发公司首席执行官孙长胜。

晏国福钻出车门，朝着蔡玉霖比划了一下左手腕：“山达克就这艰苦条件，咱们有什么办法啊？老蔡，你看这都九点了，长胜的飞机怎么还没影儿呢？前天在奎塔跟他分手的时候，你确定他去了卡拉奇吗？”

蔡玉霖擦了一把汗说：“这还有假啊？孙总正好比我大俩月，前天也就是2月22号那天是他生日，我自己生日我还不记得吗？一大早我跟他打招呼了，我说孙总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他抱怨说，哪还顾得上过生日啊。我俩早上分手后，我来山达克，他去了卡拉奇。他还跟我说，生日那天要去卡拉奇见阿富汗能源部长，有没有空过生日还不一定呢。”

晏国福也疑惑地看着蔡玉霖：“那时间就对上了，可长胜从来办事都挺靠谱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按说从卡拉奇七点多起飞，八点多飞机就到了，这都九点多了，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

蔡玉霖试探着问：“是啊，天气这么好，到现在怎么也看不见飞机啊？你说怎么办？要不给卡拉奇那边打个电话问问？孙总他们到底出发没有啊？”

2002年的山达克没有手机信号，只能用固定电话联系。孙长胜起飞前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才赶到机场接机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啊。

晏国福转身往洒水车跑去，边跑边说：“我回办公室打个电话问问，你在这儿守着啊。”

望着洒水车绝尘而去，蔡玉霖拿起抹布，又把那辆公司最好的黑色越野车擦了一遍。

但等到中午头了，蔡玉霖依然没有等到飞机的到来。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晏国福换了一辆越野车，带着巴方办公室副经理阿泽穆罕和司机急匆匆赶了回来，脸色沉郁地对蔡玉霖说：“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找到了解情况的人。最后找到卡拉奇领事馆，让他们去找巴基斯坦的航空部门，问问到底怎么了。”

两人在山达克的骄阳下静静望着天空，等待飞机的轰鸣声，等待着孙长胜的归来。

几个月之前，中国冶金公司巴基斯坦山达克铜金矿的首席执行官孙长胜带领晏国福、蔡玉霖等中方管理、技术人员来到山达克铜金矿，迈出了中国矿业海外开发的第一步。

这是中国企业走出的历史性一步，也是战略性的一步。

经过中国矿业开发者在山达克一年的工作，到2003年1月山达克铜金矿进入平稳运行状态。此时，颇具国际视野的孙长胜又把目光投向了巴基斯坦的邻国阿富汗。

阿富汗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多年战乱留给阿富汗的却是数万人死亡和几乎崩溃的国家经济。1992年阿富汗伊斯兰国临时政府成立，着手进行战后重建，但苦于缺少资金。而位于阿富汗喀布尔以南60公里的卢格尔省，有个地方叫艾娜克，之前探明的储量证实这里是阿富汗最大的铜矿。

而在同一矿带上的山达克铜金矿，位于巴基斯坦、伊朗和阿富汗三国交界处。2001年中冶公司与巴方签订租赁经营合同，中方每年向巴方支付50万美元租赁费，取得自2002年开始的山达克铜金矿十年开采权。

山达克刚刚进入正常运转后，孙长胜得知长期战乱后的阿富汗为筹集国家重建资金，希望通过国际合作方式开发艾娜克铜矿。为此，2003年初孙长胜专程赶到阿富汗拜会矿业部门，争取与阿方合作开发艾娜克铜矿。在这次拜会中，孙长胜认识了阿富汗矿业部长穆罕默迪。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孙长胜主动邀请穆罕默迪部长到山达克现场考察，实地了解一下与中国合作采矿的优势。

孙长胜对穆罕默迪说：“时局谁都看得清楚，列国争雄、倚强凌弱。只有奉行睦邻友好的中国人，与世界各国和平共处发展经济，贵国重建家园，我们愿意尽一份力量。”

孙长胜的诚恳打动了穆罕默迪部长，他对孙长胜说：“我很想了解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合作情况，恰好下个月有个机会，我要到伊斯兰堡参加巴基斯坦、阿富汗、土库曼斯坦三国的天然气管道项目会议，等我开完会后就去山达克，好不好？”

听到这个答复，孙长胜兴奋不已。回到山达克后，他连忙安排办公室主任晏国福、财务经理蔡玉霖等人快速整修了简易机场，做好迎接穆罕默迪部长的准备。

这个简易机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建设者修建的。

2月20日，孙长胜在山达克与晏国福告别，驱车赶到俾路支省首府奎塔。2月22日又与从国内刚刚赶到奎塔的蔡玉霖见面，安排好各种事宜后，赶往巴基斯坦沿海城市卡拉奇。

卡拉奇是巴基斯坦的第一大城市，也是一座著名沿海城市，曾是巴基斯坦建国时的首都，与著名的瓜达尔港遥遥呼应，共同扼守着阿拉伯海的出海口。

当时，巴航空公司没有卡拉奇直达山达克矿区的航班，如果开车需要走1400多公里，如果搭乘巴航飞机，必须先从卡拉奇飞到俾路支省的首府奎塔，再从奎塔开车到山达克，这一段700多公里的山路行程最快也需要十个小时左右。因为这条土路位于著名的金新月地区，来回周转时间很长不说，一路上还要防止恐怖袭击，非常不安全。

最后，孙长胜决定雇佣一家民间飞行机构的美制塞斯纳小型客机，从卡拉奇直飞山达克。为了保证这次飞行的安全，孙长胜特意要求航空公司安排了两名飞行员，并且要求飞行员必须具备丰富的飞行经验。

24日这天，卡拉奇天空晴朗，气象条件非常好，孙长胜他们准时七点半在卡拉奇起飞。

但晏国福和蔡玉霖在山达克临时机场等了一上午，依然没有等到孙长胜他们的飞机。

直到下午三点多，卡拉奇中国总领事馆传来消息说：孙长胜一行八人乘坐的飞机从卡拉奇机场起飞十八分钟后，飞机信号在阿拉伯海的海面上从地面控制雷达荧光屏上消失。

这个消息如同天上掉了个炸雷，蔡玉霖和晏国福如同五雷轰顶：“还走，现在就走！去找孙长胜。”

两人连忙跑向在机场等候接机的巴方办公室副经理阿泽穆罕身边，对阿泽穆罕说明情况后，阿泽穆罕连忙拉着两人跳上越野车，对巴方司机说：“快，去卡拉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