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妈疯了，一直被关在家里。

而村里半夜经常出现撑伞的女人，

逢人就一直说：

「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救救我吧！」

整个村子的人都很害怕。

我也很担心，

但是我家里的红油纸伞不见了。

1

夜逐渐深了，

村里的狗也不叫了。

「薇薇妈，薇薇妈！开开门！」

院门口有个男人在大喊。

这么晚了，能是谁呢？

只见我妈赶紧披上衣服，拎着刚点上的煤油灯，打开院门。

进来的是一个撑着红油纸伞的男人。

男人刚进屋里就跪在地上。

「薇薇妈，我老婆要生了！你去看看吧！」

男人的身上湿透了，脸上一直往下滴水，屋里的煤油灯，摇曳昏暗，看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原来男人老婆即将生产，但生了好久都没能成功。

平时去集市也要大半天，这下雨天更是路途艰难。

男人听人说我妈是接生婆，打算把我妈请家里帮忙接生。

我瑟缩着拽着她的衣角。

「妈，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我妈迟疑的站在门口，看着男人手里的红油纸伞，又盯着男人。

我推推她，想让她拒绝男人。

突然男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救救我的老婆吧，救救我的孩子吧！」

来家里找我妈去接生的，还没见哪个男人因为老婆生孩子哭的如此伤心。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扶起男人，我也赶紧拖了个凳子让男人坐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好冰冷，像寒冬腊月的雪一样冰。

我妈拿下门后的雨披。

「薇薇，把八齿钉鞋拿来！」

我知道她要去了，八齿钉鞋是为了雨天专门走泥泞路的。

收拾好工具，我妈就跟着男人出门了。

很快，雨越下越大，他们消失在雨中。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关了门，拿上屋里的煤油灯放在床头抽屉上面，赶紧逃到被子里。

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奶奶的话。

「半夜十二点以后不要出门给别人接生。」

2

我奶奶当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

有一年夜晚接生回来在河边捡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孩，那个婴孩就是我妈。

奶奶捡回来后当自己的闺女养着。

一直待妈妈很好，妈妈为了报恩嫁给我爸。

妈妈就跟着奶奶学接生，继承了奶奶的衣钵，

奶奶有一晚上出去接生，后半夜才回来，累的直接摸出红包都来不及看，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倒头就睡。

谁知道第二天就病了，口歪脸斜，嘴角还一直流口水。

找了好几个郎中也没治好，病了后再也没下来床，还没到半个月，就走了。

各种版本在村里村外都传开了。

说给郎中付诊金的时候发现抽屉里的钱变成了一堆纸钱灰。

说奶奶碰到不该见到的东西，受了诅咒。

还有说奶奶接生被难产而死的婴童索命。

奶奶临死前一晚，攥着妈妈的手，说了好久。

还有那句千叮万嘱的：

「半夜十二点后，不管是谁来，一定不能去接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次没有听奶奶的话。

3

鸡都打完了第二遍鸣了，我妈还没回来。

她昨晚跟那个男人走了后，我一直提着心躲在被窝里。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打在屋顶哗哗作响。

我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奶奶的那句话，害怕我妈再出什么岔子。

只听见院里的木门被推了几下，我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屋子。

「薇薇妈！」

没等来我妈，是东屋的李婶子来了，手上还拎着热乎的豆腐。

进屋转了一圈，没看着我妈。

「薇薇，你妈呢？」

就自顾自的进厨房找了个盆子装上。

这李婶子每天推着豆腐车，在我们村口叫卖。

豆腐车旁边每次都会坐着一堆爱唠嗑的老太太们。

常听我妈说，李婶子一家从奶奶那辈逃难过来的，也没什么亲戚，跟我们家感情好的不分你我，李婶子跟她从小玩到大，宛如亲姐妹。

村里人，就情味浓。

李婶子每天都来俺家送热乎的豆腐，要么就是家里有点好吃的都要拿俺家分分。

「李婶子，昨晚半夜来了个男人，说他老婆生孩子，我妈跟着给他媳妇接生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接过李婶子递来的盆子，铲了块豆腐放在碗里，在上面淋了几圈酱油吃了起来。

李婶子听说我妈不在家，赶紧坐下来生火架上锅。

李婶子撸起袖子。

「薇薇，你饿了吧，婶子这就去给你煮面条！」

看我饥肠辘辘端着豆腐吃起来，她去厨房忙活着。

李婶子端出来两碗热乎的鸡蛋面。

「薇薇，吃鸡蛋面了。」

李婶子话刚落音，我妈回来了。

我赶紧扑过去搂着她。

「昨晚没事发生吧？」我提着心问了一句。

我妈笑容满面，看来昨晚接生的很顺利，高兴的叫着。

「她李婶子，你也来了！」

放下工具脱了外套洗了把脸，坐着吃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妈妈能有什么事。」

「奶奶不是说……」你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人命关天哪能不去看看，不用担心妈，妈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吗？」

李婶子这人就好事，整天走街串巷卖豆腐也听了不少家长里短，各种八卦新闻都能从她嘴里听到。

「薇薇妈，昨晚上哪家去接生的啊！」

我妈赶紧撮了口鸡蛋面说去的隔壁村东头的那家人。

李婶子听完从板凳上跳了起来。

「什么！你说隔壁村东头？」

我妈吃着口豆腐，瞅着李婶子点点头。

李婶子天天东家长李家短的，这大呼小叫也是见怪不怪了。

「薇薇妈啊！隔壁村东头那里哪有什么人家啊，那里就是片河，好像还有座坟！」李婶子拍着胸膛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可能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他家门口还长着一颗桂花树。昨晚过去的时候味道老香了。」

李婶子天天走街串巷的，这周边的村庄地形简直就是不能再熟悉不过了。

被李婶子说的心里阵阵发毛，我妈赶紧掏出来男人临走前给她包的红包，递给李婶子。

「你看看，红包还在这里呢！要是假的人还这么礼貌给我包个红包？」

4

李婶子打开红布包着的钱，吓得李面惊失色。

「你看，薇薇妈！这是啥！」

我凑过一看，红布里是一堆纸钱！

吓的我妈瘫坐在地上。

李婶子连忙拉着我妈要去看看，我紧跟着后面跑。

说是隔壁村，跟我们这里最少隔了得有二亩地，我们需要走好一阵。

出了我们村往隔壁村走，越往东走路边的树越密。

我拽着我妈。

「妈，怎么这边树这么多啊，我都看不清里面的路了。」

树丛把头顶的天空遮盖的严实，这大上午的，在这条路上竟然像傍晚一样幽暗。

我整天跟着小伙伴在村里山头追鸡撵狗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树丛，望过去黑黢黢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跑出不知名的怪兽。

我赶紧跑到妈妈前面，跟着李婶子后面。

这样起码心理安心点。

「薇薇，你跟好了千万别瞎跑，我听人村里的老者说这边很少有人来。据说是五十多年前出了事，再也没人敢来这边。」

李婶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着一根树枝边走边扫打着两边茂密的杂草。

「昨天我也走了老远，就前面，我好像闻到桂花香了！」我妈大步向前走着。

就像我妈说的，进了村果然绕了两个圈才到东头，这两个圈竟然原来是两湾河。

这河周围是一些方形石头围着的堤坝，从远处看这两湾河就像包裹起来的两只眼睛，水深得发黑，看的人心里发毛。

这东头果然如李婶子所说，没有人家。

下了坡，我们准备绕过河湾，我发现石头上刻一些不知道名的符号。

「妈，你看这上面刻的什么东西啊，这么奇怪？」我好奇的盯着石头看。

我妈摸着符号，轻声说：「这是特意请的石头，就是为了压制冤魂。」

「妈，你咋知道的？」

只见我妈摇摇头，原来苦着的脸挤出一丝笑容说她猜的。

只见一堆土头，也没有墓碑，要是李婶子不说，谁也想不到这是个坟头。

本来过来的路就黑幽幽，河水也是黑的，堤坝石头上还刻着莫名其妙的符号，还有这个不知名的坟头。

真是越想越渗人啊！

我心里一直在琢磨：那男人昨晚怎么会带我妈来到这种地方？我妈早上回来为什么一点不害怕，还很高兴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薇薇妈，你说的该不会是那颗桂花树吧！」

李婶子指着坟后那里栽着的桂花树说。

我们这从家里一路出来，沿途经过隔壁村，也没看到其他桂花树，听李婶子这么说我惴惴不安的拉下我妈的手往后躲。

整天听李婶子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诡事，练就了一身好胆子。

但这说到碰真格了，我一个小娃子哪见过这种场面。

吓得我死命拽着我妈，她几乎要吓得瘫在地上，差点把我拽倒。

「她李婶子啊，我昨晚真是给阴灵接生的？」

妈妈盯着坟头，趴在地上痛苦的哭了出来，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眼睛里闪过一阵我从来没见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