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日记:被绿后,大叔日日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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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把回忆留给我

不久前,我遇上一个人,送给我一坛酒,她说那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过的任何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酒。她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这有多开心。

——《东邪西毒》

那位传说中年轻有为的金融业高富帅,也就是宁霜家里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带着他的同伴姗姗赶来的时候,宁霜已经喝完了第三杯卡布奇诺,而我正百无聊赖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抠我的手指甲。

在来之前,我问过身旁的这位女英雄相亲的目的,她满不在乎地说:“嗨,就走个过场,圆了父母的心思呗。这年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孩子是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当爹娘的也总是担心这金子哪天会不会生锈了!”

我用力咽了咽口水,一边祈祷着她的相亲对象长得不要太抱歉,一边发自肺腑地在内心歌颂宁霜的勇气和魄力。

在我看来,刚满20岁就急着出来相亲的女人,真真是条汉子!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温润略带低沉的嗓音从蝴蝶唇中轻轻溢出,硬挺的鼻梁,一双海洋般寂静深邃的眼睛,再配上一身卡其色休闲装。我差点以为,我看到了吴彦祖他弟弟。

这个男人的衣服裤子真看不出是什么名牌货,只不过看起来质感比较好罢了,可是配在他微泛古铜色的皮肤上,还真挺有做模特的潜质。

男主,小言里绝对的男主!

内心不由地对他竖起大拇指,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哥们儿,你长得可真帅,一脸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他被我发自肺腑的赞扬式开场白怔了一下,却很快恢复镇定,很绅士地微微一笑,嘴角勾出一道浅浅的法令纹:“你好,我是黎昕臣。”

男主自我介绍完毕,该轮到女主了。可是我们的这位真汉子向来不走寻常路,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冲着对方看了半天,直到终于把人家看得有些尴尬,才一脸不可思议地过来跟我咬耳朵:“长成这样还跑出来相亲,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啧啧。”

说着,还做出了一个无比遗憾的表情。

青年俊杰对我们的窃窃私语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依然保持着非常淡然的微笑。

就在我们即将被他的笑容秒杀的时候——

“对不住对不住,刚停好车,让二位美女久等了!”

当我听到第二个声音时,先是一愣,紧接着,我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睁大眼,震惊地望向对面刚刚落座的那个男人。

对面的男人见到我,也是一副吃屎的表情,他很没礼貌甚至很嫌恶地打量了我一下,冲着我就来了句:“苏予唯,江裴已经满足不了你吗?居然落魄到相亲这个地步了!怎么,今晚要不要考虑跟我共度一个美好的419之夜啊?”

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啊,是我强求了。我撇撇嘴。

虽然嘴贱不能怨他,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满口喷粪,于是我恶意地弯起嘴角,冲他浅然而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怕得病。你那点多情的种子,还是喷洒到愿意收留你的温暖盆地去吧。”

郑霖锐大概被我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样子,恶心得有点无所适从,于是不再说话,安心坐那儿装雕塑。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好在那位高富帅是个见过世面的主儿,见不得我们冷场,于是又要了一杯蓝山,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曼特宁,还有一大份的火锅冰激凌。

那杯卡布奇诺好巧不巧地又放在了宁霜的面前,然后我就看见她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将脸转向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麻烦帮我把那杯卡布奇诺挪开成吗?都第四杯了,你们这群后妈,就不怕我膀胱出问题吗?!”

人生就像茶叶,注定要浸泡在杯具里。

一场相亲,不到2个小时就提前结束了。

从星巴克出来的时候,宁霜依旧沉浸在被各种咖啡味道所浸淫的痛苦之中。她一边打着充满咖啡味的嗝,一边拉着我的手问:“刚跟你斗嘴那男的谁啊?”

“江裴他发小。”

“呵,长得人模狗样的,说个话可真够猥琐,也不给自己积点口德!”

宁霜的嫉恶如仇并没有缓解我的不爽,我懒懒回她一句:“猫狗一年四季都还有乱发情的呢,这种禽兽不如的,很正常。”

说起郑霖锐,他跟江裴是发小,两人光着屁股长大的,感情就仨字:铁磁儿。

以前江裴歇斯底里追我那会儿,他就对我挺不待见。觉得我就一小户出身的毛丫头,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总是端个架子。

天知道我本来性格就冷冷清清的,加上那个时候我上高三,江裴已经大四,有事没事就来学校骚扰我。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赖这么二皮脸的人,就是这种追不到我誓不罢休的小强精神,严重干扰到了我的日常生活,弄得教导主任隔三差五地找我谈个话,令我恼火又心烦。

那时候的我,沉默却乖张,尤其性格,倔得像牛一样。他越是追得紧,我便越是躲闪甚至恶语相加。

我就想啊,凭什么他追我,我就得回应他啊?我又不喜欢他,不打电话报警告他骚扰就不错了!

结果有一次,江裴又来学校找我的时候,被我们副校长看到了,他当即就召开紧急大会,说是我们这所重点高中,竟然出现在校学生与外校生拉拉扯扯的画面,十分伤风败俗,让我上台当众作检讨。

我承认自己不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甚至连听话也算不上。作业经常不交,考试打打小抄,表面上装得周五正王,但是一到晚上就原形毕露,躲在Paradise酒吧里云山雾绕。

我的成绩在这所省级重点中学算一般,虽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拼命,但上本一还是没有问题的。在我看来,女人还是要多爱自己一点的,我对未来没有太高的要求和期许,高考能有大学上就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在学校安然度过了将近三年。可是,就在最后这一年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搅乱了我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

我讨厌麻烦,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甚至被别人反复干扰的生活。

在那样敏感的大环境下,我却被作为公众舆论的反面教材,成为这所学校里那群被调侃嘲讽的对象。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脱了衣服扒了皮,浑身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黄浦江都洗不清我的冤枉,百度也搜不出我发自肺腑的忧伤!

我恨死了江裴,甚至诅咒他出门被车撞死!

所以那天晚上,江裴就站在我家楼下等了我整整一夜,似乎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向我道歉,或者赎罪。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天气预报说,西伯利亚寒流来袭,大风降温,本市夜晚气温会降至零下7度。

我就站在窗户后面,看着那个孤寂寥落的身影傻傻站在楼下。大概是太冷了,他往我家望一会儿就要转身跺跺脚,走几步。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突然仰起头直直注视着我的窗口,我们的目光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没有火花,可是在这寂静的月色中,显得格外宁谧安详。

后来我实在熬不住,便铺床睡了,第二天醒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楼下看去,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不免失落担心,只盼他不要那么傻,非得在我这里撞了南墙不回头。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我上第二节语文课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嘶哑着嗓子低吼了一声:“谁是苏予唯?”

没有人说话,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齐齐投向我。

见情况不妙,语文老师不禁开口:“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

“闭嘴!”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个高个子男生粗鲁地打断。他不由分说地走到我面前,在确认我就是苏予唯之后,几乎是粗暴地将我一把扯起,狠狠拽出了教室。

身后有人叫喊,有人拦截,可是他不管不顾,带着我拼命跑向停靠在校门口的一辆奔驰旁。

直到我浑浑噩噩地被他带入病房,这才知道,江裴住院了。是急性肺炎。

昨晚他真的等了我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被人发现晕倒在路旁,这才有人拨打120将他送到了医院。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因为兄弟生病而急红了眼的大男孩名叫郑霖锐。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也并不是不在乎。

我喜欢江裴,说不清是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被他迷惑了,还是被他锲而不舍的泡妞精神感动了。

总之,爱情这个东西,从来不问是非缘由。

我想起一句话:Destiny takes a hand.

命中注定。

或许,遇见江裴,这是他的劫,这是我的命。

于是,我开始慢慢学着接受和感恩,并与江裴一直保持着积极健康的联系。直到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在考点学校的门口,当我看见马路对面两棵树上拉起的巨大横幅时,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温暖而又潮湿的感觉。

那张横幅上写着:苏予唯,江裴愿做你永远的拥护者。此生唯一,不离不弃!加油!

转过头,就看见笑得像个白痴的江裴站在横幅边上,手里,是一大捧淡粉色的香水百合。

我终于和江裴走到了一起,在我正式毕业的当天,第一次被他牵住了小手。

那天,他笑得像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一路上都紧紧拉着我不肯放开,生怕一松手,我便扭头跑掉了。

我看着身旁他硬净如玉的侧脸,突然就觉得,这个比我大5岁的男孩子,他是真的在爱。在用心去爱。

可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兄弟郑霖锐便一直对我颇有成见。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我配不上江裴。

仅此而已。

“予唯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我这个相亲对象会带人过来,而且还居然这么不上道!虽说你们之前有些过节,但他一上来就戳你伤口,未免也忒不要脸了!可怜我们这群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芳华大好,遇见的却都是些渣渣,哎,真是各种伤不起啊!”

回学校的路上,宁霜依旧对今天的事情感到抱歉。相亲这种事情,原本双方家长只是想让两家的孩子自己见面的,不想,宁霜为了壮胆拉上了我,黎昕臣也毫不示弱地拽上他的表弟——也就是,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一见到我就像要跟我拼命似的郑霖锐。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我自己无所谓,反正不是我要找的人,见谁都一样。

看我情绪恹恹,宁霜不禁摆出一副大姐大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安慰我:“予唯啊,你看江裴都不要你了,你还顾忌什么,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是?我不是非得叫你找对象啊,但是你看,你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上网,不逛街不购物不联谊。拜托啊,2012末日都过了!你瞧瞧你现在这副禁欲的样儿,艾玛,老变态了!”

我转过头去看她,不理会她的调侃,语气格外真诚道,“谢谢你宁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绝地逢生的感觉。你已经打算放弃一切,甚至放弃自己,可是那个人出现了,他把你从最绝望的地方带出来,包容你,宠爱你,呵护你。他就像太阳,给予你无限的温暖和热量;又像一棵参天大树,无论遇到多少风雨,他都替你遮着挡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你知道,他一直都在那里。”

“宁霜,我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知道吗,只有真正遇到过黑暗的人,才会无比贪恋阳光的美好。很多事情,你都要去问问自己的心,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它就是值得的。”

临近期末,课程并不太多,趁着自习的时间,我去图书市场买复习资料。下午回来的时候,公交车无比拥挤,黑压压的一片,活似一锅饺子。

我找了个比较靠里的位置站着,身旁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十分严肃。前几站因为人少,所以相安无事,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涌上来一群人,只进不出,只上不下。

人一多,空间就小了。那个中年男子示意我再往里移动一点,我听话地动了动,谁知道他的身体紧贴着我,也动了动。

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直到腰间被覆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我心下一惊。眼角扫到处,竟是一只男人的大手!

那双手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揉捏在我的腰间,见我没有反抗,竟有向下移动的趋势。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遇上了传说中的“公交色狼”。于是我“啊”地尖叫一声,那歇斯底里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吓坏了覆在我身上的那只咸猪手,也吓坏了身旁的人,他们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不是犯病了。

我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敌人,但是很可惜,我低估了敌人不要脸的精神。眼看着那只手抖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接着,他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将手,放在了我的屁股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一把抓住那只咸猪手狠狠甩到一边,然后冲着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看起来正儿八经的中年西装男子大吼一声:“摸你妹啊摸,臭流氓!这么大岁数了还出来欺负小孩,你要不要脸啊你!”

话还没说完,那个中年男人居然比我还凶地冲我吼:“喂,看你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家家,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话可以乱说,人可不能乱咬,本来车上人就多,挤一下也是正常,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挤!相互之间多体谅一下就好了,难不成这么多人挤你,大家都是流氓吗?!”

我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可我没有证据直接指责他性骚扰,只能死死地等着他。憋屈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温和好听的男声,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可是夹在一群人之中,却能够让人很清晰地听到。

他说:“我可以作证,刚才那位先生确实曾把手放在这位小姐的腰上,甚至有向下的趋势。”

我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源头,然后,我就看见那个前几天才在宁霜相亲会上见过面的男人,脖子里挂着一台单反相机,站在离我约摸1米之外冲我浅浅微笑。

见恶行暴露,恰好公交车到站,中年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从人群中挤下了车。

我向黎昕臣点头道谢,然后穿过拥挤的人群向他靠近几步,我说:“好巧啊,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谢谢了,不然……呵呵,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笑,唇角的法令纹深深勾起,“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提醒你一下,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不用喊出声,谁骚扰你,你就骚扰回去!”

见我一副懵懂天真的表情,他像是突然遇见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唇角的笑容再度加深:“这种人的心态呢不太正常,往往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快感,说白了就是找刺激的。你这么一喊,他被人发现,很容易恼羞成怒,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情。他既然玩阴的,那你也陪他玩儿啊,谁的手放在你身上,你就顺着掐回去。用点劲,狠狠掐,他疼了,自然松手了。如果再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那就一耳光抽回去,彻彻底底打醒他!他要敢贼喊捉贼,你也甭怕,咱这不也有证据吗,在他胳膊上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瞬间让我对他的崇拜之情犹如江水滔滔不绝。我无比兴奋地说:“行家啊,原来这才是防狼行家啊!帅哥,今天我真是长见识了。你一会儿要去哪儿?不着急的话,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感谢你为我上的这一课,好不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好,反正我一会儿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晚饭是在离我们学校只有几站地的鹿港小镇吃的。原本黎昕臣说,要我请他尝尝我们学校食堂的大锅菜,他大概是想为我省钱,我却不好意思。毕竟,对于今天的这份人情,就让我请他吃盘大锅菜,实在有些寒酸。

黎昕臣大概是经常来这家台湾餐厅,菜单翻得极其顺手,且非常体恤地点了几道实惠又经典的菜品。

一人要了一杯芒果沙冰和乌龙茶,我搅了搅大玻璃杯里橙黄的沙冰,然后问他:“我听宁霜说,你条件挺好的,应该有房有车吧,怎么你出门还坐公交啊?”

“谁规定有车就不能坐公交了?现在不是提倡环保么!”他用指了指放在桌角的单反,“我今天原本就是想出去采采风,走到哪儿拍到哪儿,拍的就是最自然的画面,如果开车刻意去营造这个氛围就很没意思了啊!”

我有些惊讶,说:“你不是搞金融业的吗?这上班时间不是应该为公司赴汤蹈火献血出力么,怎么还带出来拍照片的啊!老板不扣你工资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乐了:“我们老板人好,知道我经常在一些摄影刊物上发表作品,所以在不影响业绩的前提下,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当然,我们公司的内刊配图也都是我的作品,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你们老板真善良,纯爷们儿啊!哎,这种上司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等我实习的时候,要是能去你们公司就好了。” 我拖着下巴开玩笑道:“到时候,你帮我引荐一下呗!你看,咱这不是有认识人么,朋友多了路好走,你帮我说说话,说不准就……对吧,对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连我在什么公司上班都不知道,就敢来讨这个人情啊?”

我咬着勺子,笑得格外狗腿:“那怎么了!宁霜说了,你搞金融的,又是海归,既然学历不低,怎么着也不可能找个特差的地方混日子啊!而且一般的小公司,老板都是出了名的苛刻,不压榨掉你最后一滴血都不罢休的那种,你看你这日子过得多舒坦啊,脸上写满了‘滋润’俩字,你要说你这公司不好,谁信啊!”

“你倒挺聪明!行,到时候我帮你说说话,至于成不成的,就看你自己了啊!”

我连忙举起乌龙茶敬他:“好说好说!你看,又欠你一个人情,那我就先谢过了啊!”

他也举杯跟我相碰,眼神温和而又深邃,淡淡的笑容十分迷人。

那个时候,和黎昕臣的调侃以及短时间的轻松让我暂时忘记了自己对江裴的哀怨。以至于很久以后,当我回忆往事的时候,很多东西已经想不起来,却依然记得我们第一次吃饭时他望向我的眼神,仿佛坠入水底的月亮,泛着朦胧氤氲的光。

饭钱最后还是黎昕臣付的。他的理由很简单,第一,我是学生,而他工作了,理应由工作的人付钱;第二,吃饭并不在意吃的是什么,而是跟谁一起吃饭。这顿饭他和我一起吃得很开心,所以他觉得,这份钱他掏得很值当。

我没有再跟他矫情。虽说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跟一个成功人士抢着付钱,原本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饭后告别,他站在鹿港小镇门口的台阶上,望向落日余晖,转过头来对我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我摇头微笑:“不用了,就几站地,我坐车回去就好。”

他倒也没有勉强:“也是,那我就不送你了。不过,你给我留个电话吧,万一我们老板招人,我好联系你啊!”

我愣了一下,随即才想到这是刚刚吃饭时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没想到他却当了真。

既然他当真,那我再矫情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我顺手推舟地将自己的号码留给他,向他说再见。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我倚在窗口回望过去,发现他正举着单反,镜头正对着我所在的这辆车。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看见我,只是下意识地冲他招了招手,没想到,“咔嚓”一声,我的脸落入他的镜头。

那张相片,被永远定格在了橘色的夕阳之中。

还有一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坐在图书馆里静静复习二外法语,可是看着那些单词的阴阳性变换,却越看越心烦。

江裴一直杳无音信,而我也像是失了魂的人偶,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再看一眼身旁的宁霜,她趴在桌子上,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轻声道:“姑娘,想什么呢?不会是思春了吧!?”

她恹恹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再度将脖子扭开,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没什么,就突然想起点事情,一直没解决,心里堵得慌。你让我静静,过几天就好了。”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地给她。

那几个字是:我打算去找江裴,一放假就去!

“嘭——”大概是这几个字信息量太大,宁霜震惊之余,手边的书一不留神被她碰落到了地上,在安静的图书馆自习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一众探寻以及不满的目光。

我不好意思地冲周围的同学点了点头,连忙将书捡起来,拉着她慌乱地离开图书馆。

直到走出图书馆,迎着炽烈的阳光,宁霜的情绪终于舒缓了一些。

她瞪着我:“你脑子没病吧苏予唯?你要找江裴,我没听错吧?哈,你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你去哪儿找他啊?!”

我一脸的无所畏惧:“就天涯海角地找呗!找不到就当旅游了!”

宁霜终于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然而很快又变得满是嫌弃,无比粗俗道:“我知道了,苏予唯,你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脑子里有屎!”

又是周六风和日丽,学校没有课,我背了包直接打车去江宅在城西的名苑别墅。

我其实特别不愿意去江裴他们家,因为我怕碰见他爸妈。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江家是我们这座城市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大户,如今又涉足其他产业,好不风光。

当然,所谓豪门嘛,总有那么几档子混乱事,不然也不能叫“豪门”了。大概那些有钱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钱越赚越多,精神却越来越空虚。

他爸在外头养的情儿看上了江裴,这么不堪的事情,却被他们做得那样理所应当。

那段高清无码的视频被传得满城风雨。很快,“儿子为爱公开向父宣战,江氏再现豪门丑闻!”此等巨大的标题很快成为各大报纸及互联网的头条,也成了江氏集团公司茶余饭后的笑料。

那一天,江裴坐在地上,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浑身充满了颓废而又悲凉的气息。

我默默起身收拾好东西,拎起包,然后打开门离开。我以为江裴会阻拦我,会拉住我跟我好好解释,然而没有。他就那么呆呆看着我独自离开,一句话也没说,神魂似已入定。

直到回到宿舍,我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然而嘴角却已然划出一道苍凉的笑。

那张光盘上的人确实是他,没有马赛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很快就被江家的势力压了下去,网上的照片和视频也被一一删除,却仍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除了伤心和痛苦,更多的却是感到心凉。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也一样,总是无法拒绝那些突如其来张开的大腿。

女人都是傻的,一遇到这种事情就爱自欺欺人。所以我宁愿相信江裴是无辜的,是一场阴谋中的牺牲品。只要他说,我愿意相信。

可他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不肯说,他用他的沉默狠狠给了我一记耳光。甚至到了最后,我都猜不透,这件事情,究竟是他无意而为之,还是,他原本就是心甘情愿的。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劫吧。

当他终于来到学校找我,却残忍地向我提出分手之后,我再也无法阻止内心的悲怆和愤怒,在他面前栽倒过去。

昏迷复又清醒的第二天,江裴把我接到了他自己的独立复式公寓。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在他家的复式楼顶上坐了整整一晚。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流淌入我的脖颈,也浸透进我的心里。

两个人就这样僵僵地静默着,直到东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他再度对我说:“予唯,我真的没脸再见你了。是我糊涂,做了这么不堪的事情……分手吧,好不好,不然我每见你一次都觉得良心被撕碎了一次……”

我凉凉地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做梦!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问题,说个对不起拍拍屁股走人就算完事儿了?告诉你江裴,这辈子,我就死缠着你,你要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拥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似要将我勒进肉里。就这样抱着我再度沉默了一会,他的唇贴在我的额头:“放不了,那就不放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决意要走。如果知道,我不会在面对现实的时候那样痛苦。然而在当时的情形下,就是这样的甜言蜜语让我完全冲昏了头脑。我本以为,按照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会陪我一起面对,或者给我一个清清楚楚解决问题的方案或答复,可是第二天,他失踪了。

连带着他一直存用的手机号,也始终保持关机状态。

我问过他的父母他去了哪里,可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只是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着我,说:“24岁的人了,出去闯闯也好。做了这样的事情,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将江裴生养大的亲生父亲,不相信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绝情的话来,那是他的儿子啊!

我又去找江裴的母亲,然而那位保养得益的女士只是抬眼淡淡扫过我,然后我听见她的声音宛如地狱的丧钟,一个字、一个字地狠狠敲打在我心上。

她浅靠在老板椅上,端一杯咖啡浅浅抿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你就是苏予唯?哦,江裴离开了,你着急找他也是正常。不过,你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爸爸不会接受你,我也不可能认你这个儿媳。你说,你费这个力气又是何苦呢?”

我终于绝望。然而哭过之后,却是为江裴感到深深的悲哀。

一个看似完满实则残缺的家庭,一对愿生不愿养的冷血父母,一场处处阴谋的豪门荒诞剧,一份不堪言说的内心苦楚。

那么荣耀那么华丽的外壳,包裹着的,又是谁冷漠孤寂的心?

跟小区保安打过招呼之后,我便以这样一种复杂纠结的心态站在了江家的门口。不为其他,我就是想再问一次江裴的去向。

第一次去,江裴的爸爸江兆宏用一句“他去哪里与你无关”将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次去,江裴的妈妈裴茹珍颇为不耐烦地一声冷笑,气得我浑身发抖;

第三次去,江家的保姆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一般,将我堵在门口,只说先生太太不在,便将我打发了;

第四次去,我敲了十分钟的门,换来的,是保安强制性将我拖走;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我不曾气馁,然而那么多次的失败让我意识到自己可怜的天真,如同没顶般巨大的海浪,彻底将我淹没。

炽烈的阳光照得我眼睛酸疼,我蜷缩着坐在江家门前的台阶上,将脸轻轻埋在臂弯里,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苏予唯?!”

一个声音自我不远处响起,我有些茫然地抬眼,然后,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停在我面前。

贴着暗膜的车窗缓缓摇下,然后我看见黎昕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表情中似乎还透着那么一丝担心。

他慌忙下车,快步走过来,蹲下直视着我的双眼:“你怎么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摇头,下意识地觉得这种丢人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没想到我越是这样,他越是着急,他问我:“苏予唯,我们好歹一起吃过饭,喝过咖啡,算是朋友吧?”

我愣了一下,继而木讷地点点头。

“好,既然是朋友,那我有义务帮你分担一下,对不对?”他眼眸温柔地注视着我,笑容淡定,“予唯,相信我,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朋友之间就是相互帮助,相互信任的,你说对吗?”

他的眼神真的太过温柔包容,笑容又是那样笃定,当他这番话说出来,我突然觉得我像是一个任性的、拒绝沟通的小学生,而他是一个极富耐心的长辈,对我谆谆引导,让我没有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所以当我坐在他的路虎车上时,我这才发现,黎昕臣,他或许没有百分之百的好口才和说服力,可是他的眼神和笑容,真的是一把利器,让人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这片豪华别墅区有一套齐全的生活配置,黎昕臣将车停在小区外围的一家茶馆门前,他走下来提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微笑着看着我说:“下车吧,我想,你现在应该希望能找个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坐在茶馆里喝玫瑰花茶的时候,我还在想: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碰见这个人?黎昕臣说他爷爷家就住在这个小区,按理说我们应该有过碰面的机会,可我之前来过那么多趟,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也可能是之前没有注意过吧,那个时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江裴的身上,哪还顾得上关注别人。倒是在真正相识之后,这才发现这个世界如此之小,随便转一圈,都有可能碰到认识的人。

还真是狗血的缘分。我笑。

黎昕臣坐在复古的雕花木桌对面,那双海洋般深邃的眼眸定定注视着我,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却给人一种宁静而又舒服的感觉。他举起酒精炉上的茶壶为我杯中添了些热茶,道:“刚刚你敲门的那家屋里,是有什么认识人吗?”

我点头,语气恹恹:“那是我男朋友家。他出了一些事情……离家出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想问问情况。但是看样子,他的父母始终不大欢迎我……”

还未说完,就被对面的男人打断:“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大部分人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既然选择了要走,又怎么可能告诉别人?所以啊,你问了也是白问。而且听你这么说,他的父母之前就应该对你有些偏见吧?”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只听他长长叹了口气:“傻姑娘,我其实很想劝你放手。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一个男人在遇到问题时不是选择面对,而是选择逃避,他连这份担当和勇气都没有,你觉得他能给得起你要的幸福吗?”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说出的话苍白而又无力:“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只是一时想不开,他需要时间去思考,他,他会回来的……”

我的语无伦次和强词夺理并没有说服对面的男人,他用一种说不清是怜惜还是悲悯的眼神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一个男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不会让他爱的女人感到卑微,甚至低声下气。爱情是需要彼此承担和相互尊重的,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却又来招惹你,这本身就是不成熟的表现。如果相爱让你觉得这么痛苦这么迷茫,那么这段感情,原本就不是真正属于你的。”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学校。

黎昕臣的那一番话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慰藉,反而,压在心口的巨石越来越沉重,压得我快要窒息。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摸着手上江裴送我的Folli Follie手链偷偷流泪。

我安慰自己要坚强,因为如果我放弃,那我们的这段感情大概就真的要结束了。

江裴,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这绝不是你自愿的。但凡豪门丑闻,背负的大抵都是些莫可言说的阴谋。

我无法指责,无法抱怨,无法用“懦弱”、“不负责任”这样的词语去控诉你。因为我知道,你的痛苦,一定不比我的少。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所以暂时选择一个人静一静。

月亮没入树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你对我说过的话。

你说:“予唯,等你毕业,我们就找个海边的城市落户下来。一套房子,2个孩子,养一条狗,过一辈子。”

如果,我去海边,是否还能找到你,重溯那一刹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