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道法术
泥鳅妖身子瞬间僵硬，神情惊恐，表情纠结，目光挣扎。
没想到兔妖竟如此聪慧敏锐，反应迅速，这么快从字里行间里寻找到蛛丝马迹，探问出他心中最后隐秘。
这是泥鳅妖留给自己的底牌。
本想侥幸保命，顺利到达东湖，借助血池突破后，寻机回来报仇，抢回鳞片。
哪怕沦为傀儡，只要不死，默默蛰伏，卧薪尝胆，将来未必没机会反噬。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看来，盘算怕是要落空了。
可就这么坦白，他心有不甘。
念及于此，泥鳅妖突然心中一动，蓦然叹息，表情转变极快，脸上浮现一抹极其明显的坚定之色，故作悲伤道：
“妖友洞察入微，小妖钦佩不已，既然被你察觉，我也就不藏掖了。”
“实不相瞒，锦鲤妖洞府确实坐落在一条灵脉上，且是一条黄阶极品灵脉。”
“然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锦鲤妖活着时，自然无惧各方觊觎，稳占这片宝地。”
“可其身死道消后，威势不在，各方势力犹如闻到腥味儿的猫，纷至沓来，争斗厮杀，瓜分锦鲤妖遗泽。”
“观鱼洞一脉小妖损失惨重，死伤众多，失了宝地，祖父当年初入妖丹境，凭借锦鲤妖所赐宝物，拼死才杀出重围。”
“他勇猛精进，敢打敢杀。”
“哪怕依旧不得安稳，接连遭遇追杀，更是在连番大战中损了命元，修为狂跌，寿命大损，亦不失勇武。”
泥鳅妖话音一顿，由骄傲转为沮丧，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然，生死间有大勇气，也有大恐怖，为了保命，他老妖家最终不得不忍辱负重，躲入一个粪坑，在里面藏了三天三夜，这才逃过一劫，远遁三百里，逃入西岭。”
“祖父拖着残躯，苟活于世，勉强留下血脉后，不等我父修行至横骨境，匆匆交代遗言，就旧伤复发，黯然坐化。”
泥鳅妖表情惋惜，更沮丧道：
“我父虽随了祖母，修行资质普通，但手握锦鲤命鳞，能寻灵探宝，为妖机警，生前勉强跻身半化形境。”
“可惜，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尚未重振长辈荣光，他就在一次盗宝中，错估形势，重伤败退，虽逃回洞府，但也伤重而亡。”
“生前默默无闻，死后籍籍无名。”
“传到我这一代，小妖资质低下，更是今不如昔，辜负先辈荣光，蹉跎二十余载却难见半步化形境门槛儿，如今更是自作自受，沦为阶下囚，生死不由己。”
“三代寥落，三代狼藉，这算是小妖一脉不堪回首的往事，祖父虽勇猛，但逃命之法太过狼狈，我等后代子孙更是不肖，畏首畏尾，手握宝物却连半化形境都难成就。”
“本不想多言，既然妖友问起，小妖也只能自揭伤疤，坦然相告，还望妖友看在我诚心实意的份上，网开一面。”
———
泥鳅妖表情真实，语气真挚。
这确实是他这一脉的伤心往事，大部分内容曾真实发生。
观鱼洞遭受争夺是真。
祖父勇猛杀敌又狼狈逃窜是真。
避祸西岭为真。
父亲壮志未酬便遗憾而亡是真。
自己不成器也是真。
连大部分感情亦是真。
只有一点是假，掺杂其中，犹如滴水落入浩瀚汪洋，不露端倪。
因为太感同身受，泥鳅妖彻底入戏，以假乱真，最后连自己都暂时骗过。
越发觉得真相便是如此。
明舒一直默默观察泥鳅妖，见其真情流露，不似作伪，已信了大半。
未曾全信，既是出于谨慎，又是因为半真半假的话，她曾经说过。
就在八日前，面对彩雀妖使时，明舒故意隐藏了五行灵液的存在，将功劳暂时推到五行灵草上，毕竟，吃多了确实有用。
不是每个横骨境小妖都能培育出灵种，善于灵耕，终日餐饮灵食，哪怕是拥有锦鲤命鳞的泥鳅妖都不行。
因为做过，所以怀疑。
究竟是不是同一套路，需要试探。
只是表面上，明舒不露声色，微微颔首，相信了泥鳅妖所言。
“家丑不可外扬。”
“你能开诚布公，自揭其短，我很满意，眼下，只剩最后一件事。”
“若你能办到，我会考虑放你一马，当然，你需要在我麾下听命行事。”
“待我将来进阶半化形境，自会解除禁制，消了法术，还你自由。”
此话一出，泥鳅妖激动。
若是眼前兔妖直接说还自己自由，他或许会心生怀疑，可她没有，反而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直接点明会奴役自己一段时间，泥鳅妖反而放心，觉得心里踏实。
至少短时间内，他大概性命无忧。
不枉费他坦白从宽，态度端正。
成功近在咫尺，泥鳅妖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妖友，最后一件究竟是何事？”
明舒没隐瞒，直截了当道：“我喜好研究术法，要你传授堕龙一脉的法术。”
“另外，再附上你的修行心得。”
“莫要弄虚作假，有些术法经不起推敲与验证，一旦我发现有误，你性命难保，我死之前，肯定先送你上路。”
提出这种要求，既因兔子洞“物尽其用、妖尽其才，务必要将每个手下败将都压榨到极致”的优良作风。
又因这次大战暴露出许多问题，审视自身，她发现自己攻伐手段太单一。
除了青芒术，再无其他强力手段，泥鳅妖的术法能填补她的短板。
泥鳅妖顿时纠结。
地龙衣与锦鲤命鳞尽管珍贵，可归根结底都是外物，可法术却是自己的真本事，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想不到眼前兔妖这么狠，不仅搜刮宝物，拷问隐秘，竟还索要术法。
这是将他当猪宰，开膛破肚，放血收肠，搜刮到一滴不剩是吗？
贪得无厌到令妖发指！
可在兔妖极具压迫感的冰冷目光下，想到自己任兔宰割的命运，泥鳅妖果断从心。
跟小命比起来，一切皆可抛。
只要活着，才有翻盘的可能。
他挣扎过后，犹如霜打得茄子，气息更加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地交代。
众多法术修行路线，被其道出。
没有小心思，没有耍花招。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将来还要在兔妖麾下当差。
一旦她修行术法，察觉不对，自己很可能性命堪忧，到时候，一切努力都白费。
还不如认清现实，规矩办事，努力争取网开一面，宽大处理。
———
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觉悟，对泥鳅妖的良好态度，明舒比较满意。
作为祖上曾阔过的妖族后裔，他没令自己失望，所掌术法数量远非昔日稻妖可比。
仅术法就有七道！
泥鳅妖掌控了四道，分别是水箭术、土浪术、土遁术与蛰眠术。
水箭术与土浪术已经见识到，两道术法融合后竟能组成泥流术，起到防御之效。
土遁术便是他遁入河底泥沙，准备逃离时施展的术法。
鳅蛰眠草枯，鹰鸣生劲风。
泥鳅、蟋蟀、老鼠等部分生灵在遭遇致命危机时会假死脱身，有些天赋异禀之辈入道后，机缘巧合下会从这种生物本能中参悟出法术，或为龟息术，或为脱壳术，或为蛰眠术。
泥鳅妖就是施展此术，才让蚯种暂时假死，收入锦鲤命鳞中。
其中，土遁术与土浪术是泥鳅妖领悟而出，水箭术与蛰眠术，是泥鳅妖父亲留下的法术，而泥流术是其祖父所留。
另外三道法术相对高阶，亦是其祖父所留，只是泥鳅妖修为不够，难以修行，以玉简形式收藏在命鳞中。
尽管清楚泥鳅妖不敢动手脚，可谨慎起见，明舒还是随机提问与抽查。
直到此妖始终侃侃而谈后，她这才放心，殊不知泥鳅妖同样汗流浃背，如释重负。
这一刻，他庆幸自己没动歪心思，否则，真有可能被查出来。
面前这只兔妖当真小心到了极点，自己这次输得不冤。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懂得进退，我很欣赏。”
感受到兔妖话中善意，泥鳅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知道自己这次暂时保住了性命。
然而，明舒下一句话令放松的他，瞬间身子紧绷，瞳孔紧缩，头皮发麻。
“观鱼洞当真已经有主了吗？”
看着身子瞬间僵硬、表情顷刻惊恐的泥鳅妖，明舒知晓想要的答案。
紧绷神经骤然放松，思维会出现短暂滞后，反应可能会慢上一拍，更容易被趁虚而入，暴露出内心真实想法。
看来泥鳅妖在锦鲤妖洞府问题上的确有所隐瞒，她没继续逼问，毫不废话，直接动手，数百尾针刺入体内，将其扎得千疮百孔。
带着惊恐与错愕，泥鳅妖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