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索菲娅带着包爽一路向村庄东边慢慢走去，这里有一条更加宽阔的大道，那是通向莱昂城的旧日王国道路。
平坦的路边到处是繁茂的白色茜草花，与月色融为一体。萤火虫散开点点星火，在远处的白桦林里欢快跃动。
一片静谧的池塘出现在平野上，索菲娅来到池边，随意地展平裙摆，并拢双腿坐到地上。包爽跟在她后面，犹豫片刻后坐到索菲娅旁边。
“领主大人能分清滨菊和茜草花么？”索菲娅侧着头轻轻问。
包爽发愣，他大脑里根本没有这两种花的印象，也可以说他对花卉一无所知。
“两种花都是白色，茜草花矮小，许多瓣花朵聚拢成一小丛。而滨菊只一株，挺直着高高的腰杆。”少女像是自问自答。
包爽若有所思地点头，他顺手摘下身旁的一朵白花，向索菲娅问道：
“这是滨菊？”
“不，那是茜草花。”
“可这朵小白花只有一株，没有聚成丛啊？”
索菲娅被包爽的认真逗笑：“因为它还小，等到长大，身旁便有一群同类聚拢。”
包爽觉得索菲娅话里有话，他打量着女孩高挺的身段，身着白色亚麻束腰裙的索菲娅，可不就是朵小白花吗？
“所以索菲娅小姐就是滨菊咯？”
女孩噗嗤一笑：“算是吧...”
滨菊，只一株，高挺，而茜草花矮小、聚成群。
所以索菲娅在暗喻自己是高挑出群的清高美人咯？包爽觉得这隐喻有何难。
又是一晌无话，不过索菲娅先打破沉默：
“听村民们说，领主大人进入深层地穴时，是全副铁甲披挂，一手举盾，一手持铁剑，有这回事么？”
包爽尴尬地笑笑，没想到自己被索菲娅这么一形容，有几分英雄味道！
“是啊，没有铁盔甲，是打不过成群僵尸的！”
不料索菲娅并不称赞包爽英勇神武，而是话锋一转，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包爽：
“此前未曾听闻大人有铁盔铁剑，况且上次捕猎野猪时，听说也是无甲肉搏...”
“不知这么短的时间，大人铁盔铁剑是从何处来的？”
此话一出，包爽紧张到冷汗直流。索菲娅像侦探一样推理他的行动，现在他该如何回应呢？
直说实话，与系统做了一笔交易吗？还是说谎？
盯着索菲娅狐疑的眼睛，包爽想出的好几个说辞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他骗不了索菲娅，至少说，他一点也不情愿对索菲娅说谎。
晚风刮起，从远处山间直吹到原野。索菲娅绸缎上的淡然芬芳拂进包爽嗅觉，少年的心智轻易就被影响。
无论是开垦农田、加工石料、深入地穴，只要包爽大脑闲暇时刻，索菲娅嫣然的面庞总是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他的理智不是不想撒谎，他更想告诉索菲娅实话。如果说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之间有一堵厚厚的壁障，那只有坦然相告才能打破。
“索菲娅，其实...”
“我来自——自——”
包爽用尽全力控制喉咙，可始终说不出那个词，好像一提到那个词，浑身有劲却使不上来，急得他满脸涨红、青筋凸起。
索菲娅呆滞地看着难受的包爽，纵使竭尽全力，少年喉咙里只吐出些气流。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是么？”
“你既不像自己所说的贵族，也不像常人。连举止行动在我看来都怪异万分，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语落尽，唯余游丝。
清脆的嗓音在包爽心中炸起惊雷，他的瞳孔因惊讶过度而紧缩，脑海中回音恍若金属震响惊起耳鸣，阵阵回荡。
他的身份被揭穿，像卧底特工在大庭广众下扒去隐藏外衣。
包爽以一种完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住索菲娅，他忽然感到一种羞辱，这个世界有人以更低的姿态洞穿一切，这是对所有穿越者的羞辱。
系统此时没有任何动静，这算什么？被看破后的沉默？
察觉到包爽瞬间激动的情绪，索菲娅忽然闪出一丝凄哀之色，伸手紧紧握住草地上包爽僵硬的拳头。
女孩的手指颀长，掌心柔软的温度渗进包爽每一寸皮肤，他感受到索菲娅神情中的那丝怜爱。
她是以洞穿一切的姿态羞辱自己吗？羞辱他自以为隐藏很好，实则漏洞百出的身份吗？
并不是...
她只是试着叩开一扇紧闭的大门。
“领主大人的世界，都有些什么？”索菲娅手指贴得更紧。
有什么呢？包爽绞尽脑汁，应该告诉索菲娅什么呢？
包爽的嘴唇缓缓张开：
“我们那里，有汽车、高楼、各种各样的花，我们在校园里学习，女孩子穿各种样式的衣服。有一种东西叫电脑游戏，我玩着游戏，最后到了这里...”
包爽知道眼前的少女并不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嘴巴控制不住地说出这么多。
“我们这里...”索菲娅说出几个词，忽然又止住。她支颐望着清冷的月亮，斟酌很久：
“征伐、权斗、战争、饥馑...”
说到这儿，索菲娅无力地苦笑。
“领主大人...”
包爽做出“嘘声”的手势打断索菲娅：
“不用一直叫我领主大人的。”
“那...雪莱大人？”
“那个名字是我编的，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我的名字叫‘包爽’。”
“包...爽...？”索菲娅聚拢小嘴说出这两个字，笑道：“真别扭的名字！”
“我们那儿的人都这么取名。”
索菲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告诉包爽，还没回答她之前的问题，铁盔和铁剑是哪里来的。
包爽不再隐瞒，和索菲娅推心置腹。
“我和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做了一笔交易，那是她给我的，而我要在期限内交给她足够多的铁锭。”
“她？要多少铁锭？”
“两组！”
索菲娅脸上表现出惊愕，告诉包爽两组铁锭可不是小数目。
“我会做到的，三天十组食物不也是个大数目么！这次我依旧能做到！”
少年意气正昂扬，眼眸中没有半点畏惧。
索菲娅浅浅吟笑，身旁这个异世界来的少年领主，真的给凡赛带来了奇迹。她说不清自己心里对少年是何等情愫，但包爽就是那样独特，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眼前少年那样。
“领主大...哦...不对...”
“包爽，你来的地方离我的世界很远吗？”
凉风吹得少女有些困意，身体渐渐倾斜，肩膀自然地贴向包爽。
少年仰望天穹，众星所拱之间，一轮新月高悬。
“我来的地方，比天上月亮还远千倍万倍，跋山涉水、漂洋渡海，也永远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