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雨
天井之中转为夜幕，寇白盘膝坐在床上，手边剑已出鞘，他盘算道：
“既然丹药和灵草都被贼人顺走了，现下也不够时间重新收集炼丹…只能兵行险着，趁着【舌誓】根系未深，用锐器剔除。”
短剑在烈酒中浸泡片刻，寒光映出他紧绷的面庞。他将棉布紧紧咬住，呼吸微微急促。下一瞬，面上狠辣之色闪过，他咬牙一狠，剑锋直直刺向腹中那隐隐作痛的阴影。
“嘶沙咝拉嗡……”
剑锋触及肌肤的瞬间，烛火爆燃，接着骤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耳边再次回荡起远古巫觋的诡异咒语，声声入耳，他的心神一阵恍惚。
冷汗顺着后背直流，从小腹蔓延的剧痛更是让右手不由自主地抽搐，本应刺入的剑锋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无法再进一寸。【舌誓】的轮廓散发出猩红的幽芒，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渐渐浮现出来。
寇白呼吸一窒，死死盯着那轮廓，人脸的双耳在寇白惊愕的目光中逐渐清晰。
手中剑无力跌落，心中绝望与身上疼痛交织，他瘫倒在床上，默然道：
“这【舌誓】牵连五官，若五日不能履诺，则七窍血流如注而死，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就能祛除。”
“吱呀。”
寇白双耳微动，敏锐地捕捉到夜雨中的异常，竟然隔着几道门扉清晰地听见药铺大门轻轻打开一条缝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
‘是谁？！’
一道高大的黑影闯进铺门，在窗外风雨和树叶的沙沙声的掩护下，轻车熟路地绕进了卧房。
寇白装作睡梦翻身，嘟囔了两句，借着动作摸上了短剑，指尖触及到冰冷的剑柄，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许。
黑影无声无息地立在床头，若不是寇白的听觉突然被强化，几乎听不到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寇白心中生寒：
‘李翰的人？不对，他们没必要半夜上门…难道是仇敌，我失踪一年，怎么可能如此快就找上门来…到底是谁？’
那人手中的利刃正缓缓举起，寒光微微一闪。
就在这一瞬间，寇白猛地一动，迅速将褥子蹬向黑影面上，趁着他视线被挡，手中短剑带着凌厉的劲风横劈而上，直取咽喉。
“叮当。”
少年手中短剑疾速挥出，剑刃在黑暗中划出寒光，黑影知道被寇白所诈，在没有视线的情况下果决后撤一步，手中刀锋横扫，刀剑瞬间交锋，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天井间回荡。
少年迅速侧身避让，剑刃在半空中灵活转向，迅猛地刺向对方的肩头。黑影似乎没料到他的剑法如此凌厉，仓促间举刀抵挡，但却被寇白的剑刃压制住，刀锋险些脱手而出。
他在兴平潜伏的一年间，为了保命也习了些剑术，兴许失忆前也是个用剑的，剑光游移呼应，印刻在肌肉记忆中剑道精义渐渐苏醒了些，竟也有了些超出常人的剑艺。
原本模糊的招式在生死搏杀中清晰，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竟然频频让黑影陷入险境。
寇白眼中寒光一闪，手腕微转，短剑如同蝉虫破土，以刁钻的仰角啄击，剑锋在黑影的小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黑影闷哼一声，迅速退后两步，血珠顺着伤口渗出，星星点点滴落在地。
寇白拭去剑上血滴，冷冷道：
“藏头露尾之辈，再不交代来路，今日便死在我剑下了。”
那黑影手忙脚乱间还有闲暇嘲讽两句，笑道：
“要说藏头露尾，狡兔三窟，谁比得上你这王八蛋。”
这声音有些熟悉，黑影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双臂猛然一拉，刀锋回转，刹那间风雷骤起。刀式在那狭窄的空间内辗转，竟显出舞动千斤的气势，令整个房间震颤不已。
刀锋带着极黯淡的幽芒直奔寇白的胸门正中，寇白几乎是本能地横臂格挡，短剑与那刀锋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沛然的冲击力通过剑身传递到手臂，震得他虎口发裂，几乎难以稳住剑锋。
寇白咬紧牙关，手中的剑重重一沉，强行抗住了那势如雷霆的顺劈，刀剑相持角力。他毫不顾忌什么江湖道义，抬起左手直直地往那黑影一双招子插去，却被这人大手一把攥住，二人双手互相钳制，保持着怪异的平衡。
就在二人僵持瞬间，黑暗中突然无声无息地伸出第三只手，一把掐住寇白的脖子，像钢钳般猛然收紧，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那只手的触感冰凉得令人毛骨悚然，细腻得如同某种软体动物，又如丝绸般光滑，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黏腻感，更诡异的是，这手的每一根指节都在缓缓扭动，仿佛不是骨骼，而是一种更柔软的、蠕动的东西。
‘不好！’
寇白的喉咙被死死包裹住，几乎无法呼吸，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四肢在空中剧烈挣扎，气血上涌，呼吸愈发急促而沉重。
“嗬…嗬…”
窒息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眼中血丝迅速扩散，瞳孔在濒死的极限中竟然开始变化，原本黯淡的眼眸渐渐转化为通透的玉石质感，仿佛失去了人类的温度，放出诡异的苍白幽光。
对面这人见状没有什么惊讶，倒是松了口气，仿佛是确认了身份，黑暗中伸出的怪手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寇白，他屈指一弹，熄灭的蜡烛燃起，森然道：
“好个白曈鬼，不声不响就消失，没想到你老子我在这地方守了整整一年罢。”
寇白眼冒金星，好半天才从窒息中缓过来，借着烛光一看，面前这男人身材伟岸，虎背蜂腰，矫健得像是头年轻豹子，偏偏长了张极不匹配的丑脸，三角眼吊梢眉，一幅尖嘴猴腮的刻薄样。
寇白咳嗽了两声坐在地上，眼中神异消退，视线在他双手不着痕迹地停留一瞬，暗自惊疑方才黑暗中的怪异，他拱了拱手道：
“莫勿奇道友，别来无恙。”
这人手中刀还架在寇白脖子上摩挲着，危险感如芒在背，寇白听莫勿奇声音尖细道：
“托你这白眼狼的洪福，称不上无恙…这些年心障缠身，且不说修为卡在内息初境不得寸进，离走火入魔也不远了。你答应为我炼【赤清化障法丹】，诓老子去山野诸泽中采药，为此老子豁了半条命去，你却拍拍屁股走了，说说看，我岂有不杀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