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与厄运
并不是像一些社会评论家所坚称的那样,只有那些受到幸运、父辈遗产和经济繁荣所眷顾的人才对抑制嫉妒的思想感兴趣。实际上,嫉妒的人也可以通过构建一种理论,将视线从引发嫉妒的幸运者身上转移,将精力集中在自己可以达到的、适合自己的目标上,由此真正开启自己的生活。
能够压制嫉妒心理的信念之一是对“盲眼幸运女神”(blinde Glücksgöttin)的信仰。人们在生活中或幸运或不幸,以及从生活的抽奖中所抽取到的,都与邻居的幸运或厄运无关。可以说,世界对于这两者都有无穷无尽的储备。被嫉妒严重侵蚀的部落文化,比如多布族(Dobu)和纳瓦霍族(Navaho),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幸运”(Glück)这个概念,也不了解“偶然”(Zufall)这个概念。在他们那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被雷击中,除非是一个嫉妒他的邻居故意为之。
要从一个文化的普遍特性——其发展程度或经济形态——推断出哪些因素通常能够抵抗嫉妒,哪些因素最易引发嫉妒,这并不简单。一些普世性的价值,比如身体健康、年轻、有孩子等,就像许多民族的谚语和各种避免行为所展示的那样,几乎在所有地方都要对抗那种源于嫉妒的邪恶之眼(böse Blick)。可以推测,在某种文化中,那些对于社会整合有利的价值或者个体间的不平等,例如一些欧洲国家中的君主制至今仍然展示的华丽和奢侈,可能相对地较不易引发嫉妒。[1]
嫉妒是一种心理和社会现象,常常伴随着显著的身体反应。它具有生物学上的根基。嫉妒,或者说嫉妒感,首先可以被看作个人的心理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只看到这一点。它也是一个最重要的社会学问题。为什么如此基本、普遍、强烈的心理现象,如嫉妒——以及对其的恐惧,至少是持续的警觉——在不同文化中会导致如此不同的社会结果?有一些文化被嫉妒控制,几乎所有的事件都被归因于嫉妒;有一些文化则似乎在很大程度上驯化了嫉妒,或将其排除在意识之外。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是什么?是特定的人格或性格类型出现的频率不同吗?一些研究似乎指向了这个方向。一种可能是,某些文化更倾向于培养特别嫉妒或者不太嫉妒的人。但这并不能解释是什么使得每一种文化走向了当前的道路。
尽管我们的语言和文学认识到了“嫉妒”这个抽象的名词,但严格来说,并不存在嫉妒这种东西。我们可以找到嫉妒的人,甚至习惯性的嫉妒者,我们可以在我们自己或他人中发现可以称为嫉妒的情感。但是,我们无法像体验恐惧或悲伤那样体验嫉妒。嫉妒更像是“害怕”(Sich-Fürchten):我们嫉妒某个人或某件事,就像我们害怕某个人或某件事一样。嫉妒是有方向的情感。如果没有目标,没有受害者,它就无法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