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鹿群栖息之所
时间紧迫，结束令人脑溢血的谈话后，陈实此刻正在前往C8层的电梯中。
对于斯万·克雷兹这个该死之人，陈实感触着实一言难尽。
人性的复杂在这个行就将木的老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斯万不仅卖着叶子，霍霍阿美莉卡人，还为了追寻神秘，捕捉怪谈鬼怪，引来了‘菌主’的窥视，导致冈萨雷斯沦为炼狱。
另一方面，在整个小镇濒临毁灭时，毅然决然收留灾难中的小镇居民，为了迟缓菌主脚步，又选择出卖自己的灵魂，换来邪能焚尸炉。
为了阻止梦境世界继续腐化，甚至不惜让幸存者在C3区域挑灯夜战，打着点滴也要死记硬背基础物理公式，完成常识灌输，以维护梦境世界的正常。
看见那副‘地狱’绘图，陈实险些还以为自己梦回天朝高三...
斯万对自己的认知相当清晰，对功过相抵那一套嗤之以鼻。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不相信死后的因果轮回，因为他已经见到了‘报应’。
空守如山般财富，老来却孑然一人。
用他的话来说，像他这种人迟早得下地狱，或早或晚而已，他早已无救，不愿回头，只想带着克雷兹的诅咒步入坟墓。
电梯沉降足足二十分钟，终于抵达了C7层区。
这让陈实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通过二次‘下潜’，以抵达更深层的梦境。
作为映照现实的梦境，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都带有具象化象征意义。
‘门’是思维的边界，也是从一个区域步入另一个区域的钥匙，电梯作为移动载体，表面上，在不同楼层中移动，实际上它的存在和门一样，是跨越梦境的‘载体’。
人越少的梦境越危险，这是升格者都知道的基本常识，人数的比例越少，梦境越危险。
这不仅意味着常识将随着土地里承载的被遗忘记忆重新翻涌而逐渐失真，更意味着那些猎奇的、毫无逻辑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将成为梦境的主导。
因为梦境的成分一般比较复杂，由智慧生物的潜意识编织而成，却也往往会夹杂着土地最古老的回忆。
那些死去的人，发生过的事儿，朗朗上口的民谣传说，盛极一时的谈资，都会随着人的死亡，记忆的消散，在时间沉降下，回到梦境底层，等待着自己的腐烂。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整个梦境规则崩坏，比如外部神秘力量干涉...那些本应死去的东西便会重新翻涌，由深处上浮至梦境表面。
真正的噩梦，也将在那一刻开始。
好在电梯门能正常打开，这个世界还未崩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叮~
踏出电梯门，眼前的景象让陈实皱起了眉头，握紧叛逆大剑。
‘或许，高兴的有点早？’
因为在短短二十分钟里，他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一次深潜。
深潜必定有东西在后面做手脚，不管对方是敌是友，陈实都做好了准备。
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怪异而又猎奇的世界。
巨大的针松乔木林立，占据凸起的挡风巨岩，如苔藓般绵延至视野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骨之海，发黄的骨架四处都是，极大部分埋藏在红色的湖水之下，以至于让人怀疑那湖水是否由鲜血染红。
冒尖的骸骨小岛上，数量庞大鹿头人身的骨架怪物拖着苍白的骨架，形成长长的骨头蜈蚣，撞击着前方同类的骨骼。
比例夸张的颌骨疯狂撞击着彼此的盆骨，将鹿角嵌入肋骨缝隙，试图在斑驳的盆骨里寻找一丝温暖。
骨头撞击声伴随着绵长的呦呦叫声不断，一股极为悲壮的气氛扑面而来。
圆圈中央的鹿人祝祷者扭动着妖艳的发黑腰椎，为众多鹿人骨架上着狂热Buff。
陌生人的到来让鹿人们停下来步伐，将视线集中在陌生人身上，苍白空洞的眼眶凝视着来人。
‘看来这就是幕后引导者想要自己看到的景象...’陈实握着叛逆大剑，随时准备出手。
祝祷者起身喊道：“圣战未...停歇，回归亦不...停歇！”
听见祝祷者下发命令，呦呦声不断，舞动的骨架随着节拍，重新进入极乐的海洋。
祝祷者自白骨之海飞向陈实，点头示意，像一只卡壳的钟表一般，声音断断续续：“请勿...紧张，强大的灵性的造访者...欢迎来到...梦境夹层...鹿群栖息之地。”
陈实迟疑道：“还有神志吗？”
祝祷者转动着自己的头颅，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我们...保存...灵性，等待...圣殿...救赎...鹿神...”
它的状况并不好，像是强行在十年前的电脑运行的3A大作，好一会才能跑一帧画面。
“您...是否...是圣殿之人？”
面对祝祷者主动询问，陈实格外郑重：“圣灵谱系二阶升格者，【但丁】，向坚守此地的鹿群致以崇高的敬意！”
仿佛一记强心针，祝祷者空洞眼眶中跳动着苍白的火焰，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说话也利索了几分：“圣灵谱系...圣殿的...头号打手，请...请随我来。”
随着它的声音落下，场面变得更加诡异，鹿人们开始了疯狂撞击，骨茬疏疏而落，将自己的头骨与前方的同伴撞的粉碎，直至变成一堆枯骨，彻底散架。
杀戮与献祭不断上演，鹿人怪物们发疯般撕碎着同僚的身躯。
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就是陈实头疼再次深潜的原因。
没有强大主神规定规则，没有承载信仰的地基，混乱与无序才是梦境深层的底色。
这里是灵界与现界的边境，也是两个世界的缓冲碰撞区，是被遗忘者的藏身之所，也是弱小者最后的坟场。
不过看这个样子，再次下潜已经难以避免。
鹿人祝祷者摘下自己的头颅，置于众多鹿人残骸之上，眼眶中白色的火焰自它的颅骨开始燃烧蔓延至整个白骨之海。
一尊二十米高的巨大鹿角怪物自白骨之海伸出骨爪，挣扎着从枯黄的骨海中爬出，伏下头颅对陈实嗡声道：
“在灵性消解前，我将带头发起最后的冲锋，请随我来，我与我的同族，会为您开辟前往觐见鹿神的圣途。”
陈实闪身跳上骸骨巨鹿的头顶。
“请等待片刻，我的同族正在苏醒。”
伴随着骸骨巨鹿的起身，呦呦悲鸣自它的头颅中发出，传遍整个鹿群栖息之地。
“安息！”
由白骨堆积而成的小岛开始震动，小一号骸骨牡鹿如雨后春笋一般开始组装，追随着它的脚步，踏上朝圣的旅途，呼唤着更多的同伴。
“安息！安息！！”
长长的骸骨鹿群跟在骸骨巨鹿后面，摇摇欲坠，甚至有很多骸骨牡鹿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散架，化为齑粉，下一秒就有更多的骸骨牡鹿自骨海爬出。
整片队伍非常壮观，骨骼之间彼此碰撞的声音，与响彻云霄的祈祷声融为一体，谱写出属于鹿群的圣歌。
鹿群追随着祝祷者化身的巨鹿，步入猩红湖水，再次深潜，向着它们的神灵沉睡之所，踏上最后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