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雄战强秦（八）秦王之疑
“大王！臣…”
情急之下范雎却被秦王抬手制止，他冷眼看着范雎：“寡人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是想说这是武安君为了离间你我君臣，想出的计策？”
“可他当真能想得这么深入？”
范雎一时间无法辩驳。
白起排兵布阵之道冠绝天下，可让他琢磨人心玩弄权术，这确实有点为难他了。
当年废黜宣太后、驱逐“四贵”之后，多少身居高位的大臣、功勋卓著的将领跌落云端，为何单单白起安然无恙，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因为秦王太了解白起，也不舍得浪费这位天生的将军。
而秦国的制度又决定了一切权利归于上君，当今秦王更是大权在握，除非白起疯了，要不然不可能造反。
所以秦王愿意重用他。
范雎跪伏在地上，嘴上一个劲的认罪，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如何处理当前这个大麻烦。
他举荐的将军郑安平临阵投敌，不算大麻烦。
郑安平投敌至使秦军士气大跌，直接造成开战以来最大的伤亡，也不算大麻烦。
最麻烦的，是白起这封求情信，会不会让大王认为连武安君那样的人都惧怕应侯的权势，不得不揽罪以免得罪范雎。
他们可是向来不和的一对将相啊！
虽然秦王的质问中，似乎是在怀疑他和外将勾结，但是范雎知道面前这位雄才大略的秦王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身为国君，在宣太后、“四贵”当政时的憋屈，还近在眼前。
但是这种事却不能明着说出来，只要不撕破脸皮，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帐中只有范雎不断叩首认罪的声音，他的额头上满是灰尘和鲜血，一头灰白的头发变得凌乱，整个人很狼狈的样子，惶惶如丧家之犬。
许是秦王心软了，他亲自俯下身扶起范雎，看着对方可怜的样子，唏嘘道：“好了，范叔。寡人相信您！武安君或许只是怕寡人迁怒于您，您不必多想。”
“你看你，唉！”
秦王贴心地替范雎整理衣服，深情道：“你我君臣相处多年，寡人还能不了解您？”
范雎感动的像是要流出泪来，哽咽着：“大王…”
“您多年来终日为国事操劳，日渐消瘦，寡人真是心痛啊！”秦王稷扶着范雎的手臂，认真道：“我们的年纪都大了，寡人实在不忍心让您再如从前般劳累。”
“等此战结束后，寡人派几个人去帮您，分担一些杂务。”
范雎泪眼婆娑，没有任何迟疑道：“多谢大王厚爱！”
范雎知道他暂时过关了。
他还有用处，而胸有沟壑的秦王自信能掌控范雎，不会让秦国再现权相当政的局面。
代价是他身为相国的权利，可能要被分出去一些。
而且，秦王和他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永不能弥补的裂缝！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就会立刻生根。
这让范雎心里俞发痛恨白起！
但是范雎不知道，秦王的桌案上还有一封未曾示他的密信，是从赵国境内拦截送来的。
蔺相如写给廉颇的信，信中说“太子从秦相范雎处得知，秦人密派白起为将，已至上党长平军中。”
信是一个月前写的，那时这件事连秦国上层都没几个人知道，秦王还下了“胆敢泄露武安君为将者，杀无赦”的死命令。
按理来说，这种密谍从敌国拦截送来的信件，应该在管理谍报系统的范雎手中，范雎也应该定期会向他汇报。
可是并没有。
……
在楚赵联军以兵力优势，趁着秦人士卒士气低迷之际，三番五次攻打秦军的这段时间里，信陵君率领的魏军也没有闲着。
六日前，秦将王龁抵达河内秦营，被秦王任命为将军统帅全军，王陵被调回后方。
王龁一上任，便如白起在上党般，直接亮出旗号、整顿兵马，发动了多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企图以此来扰乱魏军的阵脚。
而信陵君早有防备，沉着指挥魏军进行反击，双方在阵前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各有胜负。
原本魏军只有二十万大军，但是楚将景阳率军直袭上党前，曾分兵八万攻击当时正在攻打魏军的秦将王陵，之后那八万人马便归于信陵君调遣。
信陵君当初选择在渭水与黄河汇流处截断秦军粮草，是因为这里是秦军粮草运输的关键地段，且能绕过函谷关，避免与秦军正面硬拼，没想到直接面对了秦军。
但是有二十八万大军在手，信陵君岂能浪费？
他大量虚设营寨，做出一副大军长期驻扎的样子，并且经常命人攻打秦军运往上党的粮船，不知有多少秦人命丧河中。
而且他还偷偷派出了六万人马，偷偷潜入关中，想要攻打位于华山脚下的秦国粮仓。
想来，今晚应该就到了吧。
王陵被调回后方后，整日闷闷不乐，原本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莫名其妙成了个督粮将军，他感觉所有人看向他的眼中都带着嘲讽。
这一日夜幕降临，王陵在阴晋城中小酌，看着出于东山之上的弯月心烦意乱。
突然，他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一扭头发现远处漆黑的夜空变成了橘红色，像是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
一瞬间，王陵身上冷汗直流。
那个方向，是华山！
是夜，魏军六万人抵达华山粮仓，趁着夜色，用沾满牛油的火箭射向第一个粮库，同时四面攻打。
粮库中的秦军仅有一万多人，且分散在各个粮库，攻防两方军力悬殊。很快守卫粮库的秦军全军覆没。
魏将令人取出部分便于携带的干粮后，便下令将整个粮仓烧毁，冲向第二个粮仓。
而王陵则率领着阴晋城中的大军，正心急如焚地在黑夜中行军。
谁能想到，位于秦国腹地的华山粮仓竟然会被敌军偷袭！那里可是置有十几个大粮仓啊，各个府库充盈，装满了刚刚从各地运来的新粮。
次日清晨，当王陵抵达华山时，得知还有十来个粮库仍在秦军手中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立即派人前往王龁大营，请王龁发兵回援，好与自己东西夹攻合纵军。
然而，王龁对回援之事却有些犹豫不决。
大帐内，王龁来回踱步，心中在权衡着利弊。
信陵君不是好相与的，这是他对上这支魏楚联军后最直观的感受。此人智计百出，又能得军心，军中上下皆愿为其效死。
就连暂时归他调遣的楚军也能如臂指使，更何况是魏军？
返观秦军，这支临时拼凑出的军队本来是秦王为了一举攻灭长平赵军的临时加码，军中鱼龙混杂，除了许多刚满十五的半大小子，还有数量繁多的囚徒、赘婿、商贾。
这样一支军队对阵信陵君麾下的精锐，王龁只能说，他很难受。
而现在面对王陵的求援，一方面担心这是合纵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另一方面逆流回援速度缓慢，王龁有些举棋不定。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信陵君也收到了魏军达成目标的消息，调兵遣将做出一副进军的动作。
他要拖住王龁的大军。
（今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