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机会
十一月三日，河内。
赵氏犁还没完全在赵国的土地上推广开来，就已经有一架被拆卸成了零件，送到了秦王眼前。
秦人无孔不入的间谍，恐怖如斯。
工匠笨拙地将木犁组装好，低着头退到一边，完全看不到秦王那绽放出精光的眼睛。
随着木犁被送来的信上说，此物犁地速率倍于直犁，省力不知反几。
这个描述让秦王如获至宝。
大手抚摸着被打磨光滑的犁身，铁犁头泛着寒意的冷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让他想起了应侯在信中说的话。
据说这是赵太子首创，赵王不要脸强行以“赵氏犁”名之，并且送往各乡邑时都有武士把守，间谍为了窃取也废了一番功夫。
“赵太子”这三个字，让年老的秦王很容易想起那封密信。
“太子从秦相范雎处得知。”这几个人就像一根刺扎在秦王的心里。
其实要是范雎之前截获那封信后，如果第一时间向秦王汇报，本不会有任何事，但是他偏偏没有。
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吧，最终还是秦王范雎手下安排的人，将那封信送给了秦王。
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当然不会因为一封信而怀疑自己的得力助手，但是，如果这位得力助手在明知的情况下，选择了隐瞒，这是君王所不能容忍的。
本来这件事已经按秦王压在心底，可是范雎自己又给挖了出来。
或许范雎以为赵王和赵太子这对父子之间可能有可以利用的嫌隙，可能是因为觉得好笑，可能是为了显示他的不易。
总之，范雎自己在秦王面前提起了那位赵太子。
“送回咸阳，命少府大量仿造，让我秦人能早日用上。”
秦王突然开口道，他知道或许范雎应该已经下了命令，但他还是说了一遍。
秦国完善的基层组织，让他们能更快地推行来自上层的意志。
待到侍从和武士一起将木犁抬走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舆图。
秦军已经从上党地区退却了，此刻正驻扎在河内，王龁被信陵君大败后知耻后勇，秦王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武安君白起的病情似乎好转，重新出现在秦军眼前，让大军士气为一振。
秦国出使楼缓，想要逼迫赵国主动求和的事，似乎已经流产了，赵人同魏人、楚人正式宣布组成联军，讨伐秦国。
“哼！”
秦王从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楼缓身上，战场上没有拿到的主动权，怎么可能仅凭使者一张嘴拿到？
最重要还是要靠大军出马。
河内，黄池县。
信陵君在门客的簇拥下，踏入这原属于魏国的故土。
城中已经被联军控制起来，地上处处残留着大战后的狼藉，鲜血汇聚成泊，残肢断臂、尸体扔了一地。
信陵君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心情跟左右笑称自己做到了先王没有做到的大事。
左右是他的门客，闻言随他一起大笑，可是后面跟着的魏王使却心惊胆颤，生怕信陵君下一刻就说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上个月中，魏王使气势汹汹地冲进魏军大营，以魏王的命令要求众将绑了信陵君押解回国，信陵君的门客和一部分将领剑拔弩张，险些火并。
还是闻讯赶来的赵将廉颇介入，才没有使得事端闹大，可还是酿成了一些后果。
有门客怕信陵君有危险，以魏王派人要杀死信陵君为由鼓动士卒冲击大营，救出信陵君，魏王派出的使臣两股战战几乎骇死。
也是信陵君出面，压了下去。
他的威望太高了，天下没有不崇拜他的，尤其在率领魏军打败了王龁以后，他在军中一些年轻的士卒眼中，宛若神明。
可是魏王派来的使臣就只能被扣押，心惊胆战，生怕那些虎视眈眈的门客对他们下手。
幸亏没过几天，又有魏王使过来，说魏王任命信陵君为主帅，他们才能战战兢兢地，以保护为名跟着信陵君。
虽然门客们都很愤怒，但是信陵君毫不在意。
他对王位没有丝毫的想法，他想的就是打赢战争后，回到封地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畅饮。
河内很久以前是魏国的领地，被秦国步步蚕食，以至于让魏国早就失去了这片土地。
但是因为时间的关系，有些城池完全被秦人同化，反抗非常激烈。有些城池，则还有人心怀魏国，愿意从中接应，里应外合帮助联军拿下城池。
黄池县就属于被完全同化的城池，被魏军严密封锁的街道两边，有秦人透过门缝看向外边，眼中流露出令人心悸的仇恨。
信陵君走到县衙，这里已经被收拾成了他的指挥部，巨大的舆图被挂在墙上，可不论是四处可见的刀劈斧砍，还是地上尚未被清洗干净的血渍，都说明方才经历过的恶战。
秦军的反抗太激烈了。
从舆图上就可以看出来，有一些联军的部队已经深入了河内，有些则还在原地踏步。
如果信陵君只是一个统帅几万或者十几万人的将军，他只需要打出自己的旗号，让各军将领按照自己的想法进攻就可以了。
就像打王龁那一场，他步步为营，让秦军掉入了他设置的陷阱。
可是现在，他身为联军的主帅，统帅着七十万大军，这种大规模集团作战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战线拉的很长，他与廉颇、景阳只能通过每天不断的哨骑交流。
幸好，在进攻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这一战就是逼迫秦国讲和，拿出令三国都满意的利益，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秦将白起不这么看。
赵楚联军趁着他重病的时机发起进攻，将秦军在过去三年里取得的优势全部推翻，甚至现在还敢主动进入秦国的领土，身为将领，他深以为耻。
可有些人面对耻辱总是会不管不顾，只求一个痛快。有些人则会强行冷静下来，静待时机。
白起的舆图上，代表四国军队的小旗子犬牙交错，如果连接起来，就能发现已经形成了一个很不规则的图案。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一对一的战争，秦国对战联军。
可是在白起看来，赵、楚、魏虽然已经组成了联盟，但是彼此之间互不统属，信陵君根本不能如臂指使。
就像在面对魏楚联军时发现的破绽，如果不是因为关键时刻郑安平临阵投降，导致士气大跌，那场战争的走向还犹未可知。
如今，随着联军的军队各自不同的战国，彼此间的配合已经有了不协调，这就是白起等待的机会！
（今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