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武安君之死
赵王丹九年的春风自东向西，拂过广阔的赵国大地，略过巍峨的太行山、略过波涛汹涌的河水，吹过崤山函谷关，吹进关中平原。
大量的赵国成年男性告别哭泣的家人，背上甲、盾、行囊到校场待命，大批军械成捆成捆从府库里运出分发到他们手里。
原本风和日丽的春日，因为战争的缘故似乎也不再让人觉得舒适。
战争的阴云密布在赵人头顶。
赵煦神色肃穆地立与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一张张黝黑的脸庞，或坚毅、或刚强，亦有人神色呆滞，不知是否在为即将到来战场厮杀而担忧。
可成千上万张面孔，却没有哪怕一个人面露喜色。
“老将军，请开始吧！”
赵煦心中微叹了一口气，转头向站在一侧的将军廉颇道。
“唯！”
廉颇领命，向前跨出一步。
“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熙熙攘攘的校场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那个年过半百却依然神采飞扬的老将军身上。
“各军清点人数，检查军械！”
廉颇威严的军令既下，下面的各级军官立刻行动起来，黑压压的数万士卒也开始变得混乱，人声鼎沸中竟然还有士卒不知为何，与将领起了冲突！
军官恼羞成怒，抽出腰间宝剑就要将其就地正法，现场一片混乱。
居高临下，下面虽然有数万人，但这一块儿人挤人的状况还是非常显眼！
廉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也不管赵煦在场，直接命令亲兵将闹事的军官和士卒全都抓来。
一番询问才知原来是整队时，士卒没听清军官的号令，而军官因为今日台上有太子、廉颇等人看着，不想乱了阵型丢人现眼，催促时言语中多了几句粗话，引起了士卒不满，遂起了冲突。
“来人！将他们二人推出去，枭首示众！”
廉颇直接下令，吓得那军官士卒面如土色，跪地哀求不止。
“将军，且饶过他们吧。”
赵煦有些不忍，却被廉颇严词拒绝。
“太子！军法无情，若是在两军阵前闹出此等事，不知要闹出多大麻烦！”
赵煦看着面色呆滞的军官，又看看吓得涕泗横流的士卒，点了点头道：“军法无情，可现在毕竟不是在战场上。小惩大诫即可，让他们留着有用之身，将功折罪吧。”
“交战之前，先斩已方将士，恐有不利。”
“既然太子求情，末将遵命！”
廉颇拱手道，随即下令让军法官记下二人，要他们在战场上以秦人的脑袋折罪。
二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感恩戴德不提，混乱的队形开始变得有序。
待准备完毕后，廉颇低声道：“太子，您要不要说些什么？”
赵煦今天奉王命来校场，是代替赵王为众将士送行的，可以说些话鼓舞士气，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赵煦跨出一步，与廉颇并列，让全场的目光转到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杀秦狗，保家国！二三子，我在此等待你们凯旋而归！赵国万胜！”
随着他的话被传讯兵传出，下面的士卒们乱七八糟的声音渐渐合在一处，数万人的呐喊汇成一句话。
“杀秦狗，保家国！”
“赵国万胜！万胜！”
春风吹来，吹得密布的旌旗猎猎作响。原本温暖和煦的风，在今天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赵王丹九年四月，以廉颇为将，自邯郸、晋阳、云中、雁门封地共发兵二十五万西进以拒秦。
而随着各方消息的汇聚，秦国的真实情况也逐渐清晰起来。
白起，那位六国の梦魇，是真的死了！
这个消息不知让六国不知多少人弹冠相庆，让许多贵人喜笑颜开。
去岁，秦国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秦王稷想再次举兵攻打赵国，将上党郡全部吃下、打通秦国东进的道路。
可是，他属意的将军，武安君白起称病，再加上秦国蜀郡太守李冰上书，请修都江堰，需要征发劳役，发兵的事暂时搁置。
而今年才刚四月，秦王就再起发兵之议，没想到白起竟然还在病中，这时候秦王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亲自去白起府邸中探望，询问白起对于攻赵的看法。
白起在病榻上道：“赵国虽然内部有一些矛盾，但是对待秦国却会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而且赵国和诸国外交活动频繁，同心协力，此时攻赵恐要失利！”
秦王不听，乃命王陵为将攻赵。
可是有人却密报秦王道：“白起对左右言：不听我言，秦国必败！”
秦王怒。又有秦相范雎报秦王道：“白起不肯为将，是在怨恨三年前臣劝大王退兵议和啊！他根本没有生病！”
三年前，三国合纵伐秦，打的两败俱伤，但是均尚有一战之力。
那时候赵国派出了使臣苏代出使秦国，携带了大量财货面见秦相范雎。
苏代是曾配六国相印的苏秦族人，也曾在赵煦府上为上宾，能言善辩。
他面见范雎后，指出此战再打下去，若败对于诸国皆不利，秦国更要元气大伤。若是胜了，受命与危难之际的武安君白起将无人可制，他的威望和功劳可以在秦国一手遮天！
那时候范雎还能安稳坐在秦国相的位置上，保有富贵吗？
范雎本就因为白起那封求情信对白起非常恼恨，又觉得苏代说的有理，便请见秦王，以秦国损失惨重，需要修整为由劝秦王议和退兵。
白起也是从那天开始称病的。
此时听了范雎的密报，秦王更加怒不可遏，但好歹没有失去理智，于是派出了太医去看望白起。
太医回奏秦王道：“武安君精神很好，一顿饭能吃一升粮食，不像是有病的。”
秦王稷又派人密查太医，并没有发现太医有被别人收买的迹象，于是大怒之下削去白起的爵位，逐出咸阳迁往阴密居住。
可是从来有睚眦必报之称的范雎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他假装忧虑对左右道：“武安君怏怏不服，有余言。这可如何是好！”
这番话果然被有心人汇报给秦王，秦王更加愤怒，命宫人急出咸阳追赶白起，在杜邮赐剑，白起自刎。
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史记白起王翦列传》
（今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