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峙
陆沉渊面无表情，对着柳墨凝的方向伸出手，“娇娇过来，跟我走。”
柳墨凝对上她阴沉的目光，想起昨日种种，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浓烈的惧意，目光一闪，避开了他的注视。
陆老夫人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柳墨凝的手，安慰她，“娇娘莫怕，有我在，他今日带不走你。”
听得老夫人的话，柳墨凝心里仿佛吃了定心丸，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姿态再次变得从容。
她被陆沉渊欺压许久，难得见到他吃瘪，自然心下雀跃。
陆沉渊看着柳墨凝的眼神却更冷了，肩膀处线条紧紧绷着，像是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祖母，这是我和娇娇之间的事情。”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混不吝的东西，你祖母我还没死呢，这府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陆沉渊默然一瞬，眼中流光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厅内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静的连针落地都听得清。
陆沉渊却忽而微微一笑，不知为何退让了。
“既如此，祖母早些休息，孙子这就告退了。”
柳墨凝心下诧异。
她与陆沉渊相处良久，以她对他的作风了解，他不像是能如此干脆地离开的人。
想来是本朝崇尚孝道，，陆沉渊虽然强势，大抵还是不敢太过拗着老夫人。
如此看来，只要扒上老夫人这棵大树，短期内，她便可以保全自己。
柳墨凝想得正投入，抽身离开的陆沉渊却忽然回望。
狭长的眸子中闪着不知名的情绪，目光如矢般穿入她的眼底。
他对着她扯出一丝轻笑，薄唇轻启，却并不出声。
“娇娇，我们……来日方长。”
柳墨凝读懂了他的唇语，周身汗毛根根竖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种从心底涌出的恐惧感，直到她回到偏院，沉进热乎乎的浴桶里，方才有所缓解。
陆沉渊离开后，老夫人亲自开口，拨了金篦和玉钿两个大丫鬟，日后跟着柳墨凝近身伺候。
下人们提着灯笼，一路将她送到偏院。
这处院落紧挨着陆沉渊的院子。
柳墨凝之前在陆沉渊院中当差时，曾路过好多次，匠人们在里面忙忙碌碌，俨然一副整修翻新的样子。
她向来不爱八卦，事不关己便不多加打探，却没想到，这处院落是给自己准备的。
虽说夜深，提着灯笼不如白天看得清楚，这院中的布置，却也可见一斑。
亭台水榭，花草树木，无一不雅。
进了屋子，这种感觉更为真切，从书阁案台，到木椅窗纱，皆是让她心生欢喜。
柳墨凝心中感动，“祖母费心了，这院中如此别致，墨凝甚是喜爱。”
方嬷嬷却道，“小姐这却是谢错了人，此中一应事宜，都是少爷亲口吩咐的，老夫人不曾参与。”
柳墨凝心下诧异。
陆沉渊那种人，阴险狡诈，手段低劣，向来是只为自己高兴不顾他人感受的，怎会为了她花这般心思？
莫非真如陆沉渊在马车中对她所言，她与他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她恋慕他已久？
不可能。
只一瞬，柳墨凝便否定了这种想法。
他一向对她谎话连篇，她怎能轻易信了他的话，岂不是着了他的道。
想来陆府家底丰厚，这些东西，保不齐只是巧合罢了。
洗净一身疲乏，擦干了头发正准备就寝，金篦和玉钿却给她端了碗黑黢黢的汤药来。
柳墨凝错愕，这、这是什么路数，她今日与陆沉渊并无……
怎地，还要喝这避子汤？
玉钿看柳墨凝瞪圆了双眼，还以为是嫌弃汤药苦涩不肯喝，笑着劝慰道，“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按时喝药才能好得快，小姐忍忍，闭眼一口闷了吧。”
药？
柳墨凝脑中灵光一闪。
“这是，什么药？”
“自然是治小姐失忆之症的药。”
金篦将瓷碗塞到柳墨凝手中，看着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忍不住调笑着说道，“小姐还跟小时候一样，见了药便想方设法要逃。”
玉钿在里间给柳墨凝铺床，闻言接过话茬，也跟着一起笑，“如今可是不行了，老夫人下了死命令，这药，小姐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去。”
柳墨凝一时惊讶不已，她小时候，竟然惧怕喝药？
自己可是完全不记得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关键是，这竟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汤？
那她……岂不是错怪了陆沉渊？
金篦和玉钿一叠声地在耳边催促，柳墨凝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异样，端碗喝光了药。
两个丫鬟服侍她漱了口，拿着空碗，回去给老夫复命去了。
柳墨凝坐在床上，双手抱被，望着床边缥缈的纱幔，心中千丝万缕。
她从金篦和玉钿口中探听到，因着她外祖父顾怀仁辞世，自己心中悲痛，这才大病一场，高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便不记事了。
老夫人托了人情，请来药王谷的神医为她把脉开药，又恰逢南边的商铺出了乱子，老夫人这才不得已离开陆府，南下处理铺子的事情去。
陆沉渊便是趁此机会，对自己加以不堪的折辱。
直到如今老夫人回府，她才得以平安保身。
可她很清楚，老夫人毕竟是陆沉渊的亲祖母，她外祖父虽然为陆沉渊先生，但论远近亲疏，自然是老夫人与陆沉渊之间，亲祖孙更加亲近。
如今老夫人气恼陆沉渊，她尚且能得一二分庇佑，可毕竟陆沉渊才是她的骨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等到老夫人气消了，指不定又是何等光景。
长久寄人篱下不是个办法，她还是得多想想，拿出个像样的章程来，脱离了陆府自己做主，才是长久之计。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屋里的轩窗不知何时，竟然被风吹开了。
柳墨凝起身去关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窗棂上的花纹吸引了。
这杜鹃花花纹繁琐逼真，花瓣层层叠叠，细腻的纹理栩栩如生，仿佛凑近些，就能嗅到那馥郁的芬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