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表里不一的疯子
问竹轩内,黎桉歪在榻上猛打蒲扇。
此时,脸上已褪去苍白,却而代之的是燥热引起的潮红。
“你出去的时候,额外买些吃食做掩护。”
“是。”
手臂阵痛比上午似乎更重了些,令黎桉有些心烦意乱。
心底不住地骂,贵族世家了不起,强迫她做卧底偷东西。
可竟连要偷什么都不告诉她。
再等下去就要截肢了。
轻巧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随之门帘掀起,连串细小的玻璃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膳食好了。”鬓眉开口,“都是按你吩咐做的。”
黎桉深深呼了口气,吩咐道:“更衣。”
鬓红随之上前,帮她梳妆。
“精致些,但不要太招摇。”她目光在梳妆台上巡视一圈,捏起一朵绢花,“就它了。”
鬓红接过,将它仔细地别在黎桉右耳后,鬓眉拉开抽屉,一块方方正正的锦匣摆在最前面。
黎桉瞥它一眼,鬓眉立即将其取走,黎桉抬眸看她。
“长公子清贵庄正。”
她只觉得好笑,“所以?”
“你这法子行不通。”
匣子里面装的是黎家特制的口脂与香膏,男子与其接触过会对施药人产生短暂的、强烈的情愫。
天地良心,她可没想过用什么阴招。
“是行不通,还是不愿行?”黎桉挑眉望她。
“当然是行不通,我是为你好,小心将自己折进去。”话罢,鬓眉拿着盒子甩袖离开。
黎桉余光盯着她的背影,心中狂笑不止。
回神望向铜镜中的自己,皮肤光滑白皙,明眸似水。
整张脸不愧是扬州第一美人,清花斋头牌,黎家这钱花的不愧。
黎桉自己也是满意,抿唇一笑,红唇如绽开的玫瑰娇美,配上勾人心魂的眼神,绢花与孝衣则为她增添了一丝可怜与苦楚。
哪里用得着口脂与香膏。
“对了,国公爷是体面人,最重规矩,去各房支几个下人,打扫公爷的旧物,过几日让国公爷带走。”鬓红是陪原身的贴身丫鬟,黎桉对她信得过,“你亲自去盯着,长公子那就让鬓眉陪我去。”
鬓红一愣,犹豫再三问:“可是各房会愿意么?”
“怎得不会,都争着去呢。”
砚竹园,位于国公府最内侧,黎桉在小厮的带领下东绕西绕来到这里。
环境清幽,院子外种了大片竹林,将院子团团围住,只留了一条不打眼的小路。
院子内很静,没有下人,黎桉示意鬓眉留在原地等她,一个人摸进屋外。
她趴在屋门口,仔细听,只能听到院子里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声。
没有人吗,鬓眉的消息理应不会错。
她叩叩门,无人应答,又喊了几声为长公子送饭,才推门侧身闪进。
屋内很暗门窗紧闭,未点灯,黎桉缓了一会才勉强适应,指尖在家具上一抹,薄薄的一层灰尘,似乎很久不曾人居住。
右后方帘子发出轻微晃动声,似风吹动。
黎桉当即停下步伐,挂起关切的神色,柔声问:“熠哥儿,听厨房的人说,你并未用膳...”
未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黎桉察觉到脖处有一阵冰凉的触感,她心下然,手中动作不减触碰那物什,边颤声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别乱动。”少年冷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刀尖离皮肤更近,脖颈传来丝丝痛感。
黎桉僵在原地,身子犹如受到极大惊吓不住颤抖,道:
“我在外面敲门,屋内没有反应。院子里也没人,一时担心你。才...”黎桉的声音柔弱中带了丝魅惑,过去在扬州吟唱时,听客无一人不为之着迷,“擅自进屋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
“我让厨房做了些羹汤,你且尝尝,用后好生方休息。”她边说着,边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食盒。
少女眼神干净明亮,在这不甚亮堂的屋内犹如夜明珠璀璨而夺目。
“如此,多谢。”楚熠似乎欣然接受了黎桉所言,言语中也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欢愉。
黎桉一怔,旋即回以一笑。
脖颈处冰凉感消失,不远处烛台上方蹦出火苗,她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下一刻,火苗猝然一跃,一道白光划过黎桉面前。
那柄短剑又再一次架在黎桉肩上。楚熠目色冰冷,嘴角绷直,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物什。
肯定的、毋庸置疑的,他对她起杀心了。
楚国公长子,宽容大度,典型的文人修客,肱骨之臣的代表。
今日见,当真传言为虚。
她满眼困惑与不解,仰头看他。
少年中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未遮严胸膛。青丝未干,水珠从额见落下,依次划过鼻梁、嘴唇、喉结,划过锁骨最终没入中衣。
白衣遇水变得更加单薄,隐隐可以透出内里的春光。
长衣掩盖下,腰腹被白条层层捆绕,胸前将近完美的肌肉线条没于此处,禁欲之外还带有一丝蛊惑。
长身鹤立,肩宽窄腰。
此行受惊,但不亏。
她眼中噙泪道:“熠哥儿这是作何?”
黎桉出身扬州,一颦一笑都带着独特的江南韵味,但她清丽的长相中又带了几分妖艳,为这份出尘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明媚,分外勾人。
但楚熠明显不为所动。
啪噔!
一个物什被扔到黎桉面前,她定眼一看,疑惑道:“这个貌似是我的针线包?”
她用无辜且惊讶的眼神瞧着楚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楚熠似乎耐心耗尽,手中的短剑又离楚熠更近了几分,语气也更加冰冷:“解释。”
“只瞧着熠哥儿外袍受损,又想着哥儿身侧无贴心女婢,便寻思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帮你缝补。”
楚熠未动。
“只是一个针线包,又没有其他什么,熠哥儿何必如此紧张。”她说着,用那双包含媚色的眼睛剜了楚熠一眼。
楚熠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道:“正巧我的外袍需要修补,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了。”
他手回短剑,行至衣架处抱起黑色长袍,扔进黎桉怀里。
黎桉怔住了,这跟想象的不一样,不应该拒绝然后让她滚出去么。
她只是客套一下,他怎么真的同意啊,不是说古人都很谦逊吗?
黎桉在心里问候他一百遍,面上的假笑快挂不住了,点点头,放下食盒抱着衣服往外走。
“等下。”
“劳烦,在这里修补完再行离开。”
黎桉险些咬碎一口牙,“好!”她的假笑真的要挂不住了。
家具布了一层灰,黎桉也懒得装良母帮他擦,自顾自地找了个空地,衬楚熠不注意,将衣服扔在地上,用脚踢开。
“劳烦母亲仔细些,衣服是父亲生前所赠。”
绕是屋内光线极暗,两人中间隔着一扇屏风,楚熠背对着她也掌控力极强。
黎桉:“放心。”
这人莫非长了八双眼。
蹲在地上,翻包找线的黎桉感觉自己眼睛要瞎了,“能不能开窗?”
“不能。”“我见不得光。”
黎桉一噎。
话是如此,楚熠行至窗边,将蜡烛点上,取了两跟粗壮的、烧的最旺的蜡烛,放在黎桉身侧。
“未何还不动?”他问。
“剪刀忘了带...”“没带剪刀,这线就破不开,要不我回去缝制,我屋里家伙也全些。”
一片静默,少年并未应她,黎桉就当他默许,将针线包起,抱着衣服准备往外溜。
一阵白风经过,少年稳稳堵在门口。
“做...做什么?”黎桉警惕问。
“无需劳烦,线,我可以折断。”
少年冰冷的,不带一丝人情的声音打破了黎桉最后一丝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