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婚
宫嬷嬷大约比林老夫人还要老几岁，但身型匀称，眉眼间均是福相，个头不高，穿着一件灰鼠皮袄，头上简单绾了支白玉素簪，一身的素净透着干练。
宫嬷嬷进府入了正堂，正要行礼，林老夫人忙把她扶了起来。
两人是旧相识，便坐在炕上聊了起来。林威与倪大娘子陪坐，笑着听两位老人说话。
“早些年，我看林大人为官清正，治理有方，定会有个好前程的。如今府上有了这么些个子孙，老太太是有福之人。”宫嬷嬷含笑说道。
“年岁大了，还劳你这么远跑一趟，都是我的不是。如今今上赐了婚，不敢怠慢，又不能惊扰京中的御医、郎中们，这才把你请来。”林老夫人低声说道。
“老太太做得对，这医家虽有规矩，不可对外言说病人的情形，可这京里不比地方，鱼龙混杂，一个不小心，哥儿没有什么大病也被传的说是有了重病。”宫嬷嬷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林威。
“嬷嬷能来，当真是托了母亲的福，在莱州府的日子，都是靠着嬷嬷的汤药过来的，如今住在了京里，虽说京中杏林高手众多，可吃他们的这些个药丸子，却总觉得没有嬷嬷的药管用。”倪大娘子说道。
“京城有八大国医圣手，又有四大堂号的药铺，任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怕是我等粗鄙老妇没见过的神奇药草都能找到。大娘子是富贵人，吃着这些名贵的补药，身体康健，又无病无灾，自然效果不显。老妇的药只不过是寻常药草，治病救人用的。功效不同，自然体感不一样。”宫嬷嬷说的倪大娘子身心舒畅，倪大娘子笑的合不拢嘴。
宫嬷嬷转过头来，对着林老夫人说道：“如今要紧的是要先看看明哥儿。”
林威抢话道：“正是，正是，还请嬷嬷移步。”
宫嬷嬷看了看林老夫人，说了句：“那我去去就来。”而后跟着林威和倪大娘子去了明哥儿的书房。
林老夫人独自留在正堂喝茶。
过了好一阵子，只听林威说道：“那就劳烦嬷嬷给开几服药，调理调理，如今嬷嬷既说没有大碍，我们也就放心了。”
宫嬷嬷边走边说道：“大人良善，不必担心，许是科举一事压力太大，肝郁气滞，调理调理就好了。”
林老夫人见宫嬷嬷并林威、倪大娘子回到正堂，便开口问道：“如何？”
宫嬷嬷轻轻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笑着说道：“老太太放宽心，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肝气郁结，横犯脾胃，让我开几服药，先吃吃看。”
林老夫人秒懂，说道：“那便有劳老姐姐了。既没什么事，老爷和大娘子也可放宽心，回去歇着就是，宫嬷嬷这几日就住在悦祥轩，也好陪我说说话。”
“那就给老太太添麻烦了，也叨扰林大人了。”宫嬷嬷很是客气。
林威马上说道：“这是我们府里的幸事，嬷嬷只管住，有什么需求，还请嬷嬷随时说，不必客气。”说罢便领着倪大娘子退出正堂。
刘妈妈屏退所有人，林老夫人这才又问：“是不是不好？你只管跟我说实话，我受得住。”
宫嬷嬷见众人已走，这才走上前伏在林老夫人耳边，轻轻说道：“明哥儿脉象弦细、肝郁气滞、木克土，脾胃受病，因气滞导致津液运行不畅，气血不畅致忧思更甚，这样下去恐生癔症。”
林老夫人惊叹道：“如此凶险？”
“明哥儿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生了大气。”宫嬷嬷小心问道。
“哎，不瞒你说，这孩子今科中举，本是好事，可偏偏辉哥儿中了状元，高过他一头，这难免他心中。。。”林老夫人叹道。
“辉哥儿？就是养在你身边的那个哥儿？”宫嬷嬷问道。
“正是，如今辉哥儿得了状元，自然受宠。明哥儿是嫡子，哪受得了这冷落。”林老夫人解释道。
“这下就说得通了，这怕是心结，单单药石只能治表，却治不了本。如今还得慢慢给明哥儿化去压力才是。”宫嬷嬷说道。
“这就得有劳老姐姐你了，但愿你妙手回春，让明哥儿能回过神来。”林老夫人低声道。
“我尽力吧，行不行的，老太太可不能埋怨我。”宫嬷嬷颇有怜意。
自打宫嬷嬷来到林府，林老夫人下了禁口令，不准提及科举相关的事儿。
林威与倪大娘子又恢复了一心一意对待明哥儿，似乎整个府里的核心又变成了明哥儿，配合上宫嬷嬷的汤药。
明哥儿果然身体大好，开始与人说笑，膳食也开始规律起来。
只是人少的时候，依然容易望着窗外出神。
宫嬷嬷悄悄告诉林老夫人：“这男子若能得阴阳相合，必然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于是，在倪大娘子的鼎力安排下，明哥儿有了第一个通房大丫头。
果然学会了人事，明哥儿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为了感谢这位通房大丫头，明哥儿特地给她起名叫：翠果。
宫嬷嬷在林府里呆了整整一个月，明哥儿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
于是宫嬷嬷请辞要回莱州府。
林威千恩万谢，又送了极重的礼，对外就称是林老夫人送远房的亲戚回乡。
钦天监算准了日子，回禀了老皇帝，这便定下了结亲的日子。
距离长乐公主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老皇帝破天荒的让整个盛京城大街小巷全部张灯结彩，红绸飘舞。
出阁前一日，皇宫之内，更是忙碌有序。
虽然对于这段姻缘，老皇帝有他自己的看法，但毕竟也只是个公主，虽有不悦，但是场面上也得衬得起皇家二字。
逍遥宫早早就被宫人们布置得美轮美奂，梨木雕花的床榻换上了崭新的蜀锦苏绣的锦被，绣的是龙凤呈祥的样式，寓意着公主与驸马的美好姻缘。梳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首饰，贵人母亲把积攒了大半生的积蓄全部给了公主，最名贵，也是最耀眼夺目的那套头面便是老皇帝赏赐的，据说是先皇后用过的，是制造局花了一年多才做好的纯金头面。
公主即将身穿的大红嫁衣列放在妆台旁，嫁衣上是用金线绣满了吉祥的花纹，领口与袖口都镶嵌了珍贵的珍珠。
而林府这边更是忙碌，倪大娘子如临大敌，大娘子的派头端的足足的，阖府上下张灯结彩，虽说明哥儿成了亲就要去公主府另府别居，但老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说是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大修土木，只拨了现在林府旁的一块土地着工部修建一座别院与林府相连，就作为公主府。
现而今，作为公主的岳父、岳母，老皇帝自然也要给予相应的身份。
所以出阁前一日，中贵人前来传旨，晋林威为男爵，授倪大娘子为六等诰命恭人。
出阁这日黄昏。
逍遥宫内的侍女们小心翼翼地为公主梳洗打扮，轻声细语地说着吉祥话：“如今公主真是美若天仙，驸马爷见了，定要欢喜的不得了呢。”
公主只笑笑并不说话，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微微垂下眼帘。
贵人母亲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不舍并不敢过多表露，只怕给公主增加负担。
而林府中，明哥儿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为其他，只因娶了公主，便是驸马。而驸马将会获封驸马都尉，虽然是从五品堂下官的闲散官职，却已经高出辉哥儿两级，这对明哥儿来说自然是喜事，所以不免笑的更灿烂些。
吉时已到，中贵人高呼一声。
宫里立即响起了悠扬的喜乐声，长乐公主在宫女和嬷嬷的簇拥下，与贵人母亲含泪告别，缓缓走出逍遥宫。
按朝中规矩，公主下嫁，应带随从仆妇八人，侍候宫人十人，老皇帝以精简人员为由，只拨了仆妇六人，宫人八人随公主下嫁林家。
公主花轿停在顺安门，等候驸马迎亲，花轿背后是二百抬嫁妆，装满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古玩字画以及公主日后要用的锅盆碗盏、甚至连恭桶都备下了。
与此同时，明哥儿从林府出发，领着迎亲的队伍，朝着皇宫进发。迎亲队伍由众多的侍卫、仆人组成，他们身着新制的、整齐的服饰，手持彩旗与花灯，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明哥儿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马身上披着红色的锦缎，装饰着贴金的华丽鞍具。
明哥儿面带微笑，不时的向街上众人招手。
辉哥儿作为亲兄弟，按规矩必须陪兄长前来结亲，为了避免抢了明哥儿的风头，辉哥儿特地选择了一件暗红色绣银丝线的缎子大衣，显得极其干练清爽。
路过辟阳侯府时。成哥儿好奇心重，站在府门口看着往来的迎亲队伍。
隔了很远，成哥儿便看到了清爽挺拔的辉哥儿，便开始努力的挥手。
直到走近府门，辉哥儿才看到成哥儿露着小虎牙的笑容，冲着成哥儿点了点头。
成哥儿两手相拢，朝着辉哥儿高喊：大哥哥！引得明哥儿侧目，可是对成哥儿却没有任何印象，只报以微笑。
当迎亲队伍来到顺安门，礼部册封使宣读圣旨，封明哥儿为驸马都尉，允许公主下嫁。
公主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迎亲队伍到来，公主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不断绞着手帕。
明哥儿下马接了圣旨，将聘礼转交给礼部。快步走到花轿面前，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臣林晓明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明哥儿字正腔圆，颇有气势。
“驸马免礼。”公主娇羞的说道。
明哥儿起身，上马后调转马头，带着公主的花轿和嫁妆往林府走去。
公主的花轿由八名身强力壮的轿夫抬起，缓缓前行。迎亲队伍再次启程，朝着林府走去。
今夜因为公主下嫁，老皇帝特地取消了宵禁，允许百姓一同庆贺。
迎亲队伍在城中穿行，所到之处，一片欢腾。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为这热闹的场面添加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终于，迎亲队伍回到了林府。林威携倪大娘子于正堂端坐，等候拜堂。众亲朋好友和宾客们站满了大门，当花轿停下时，鞭炮声震耳欲聋。
明哥儿走上前去，轻轻掀起花轿的帘子，公主团扇半遮脸庞，只露出一双含笑双眸，忽闪忽闪并不敢正眼望向明哥儿。
公主身边的妈妈将公主扶出花轿，公主手牵红绸，与明哥儿一同迈进林府。宾客们纷纷簇拥着这一对新人往正堂去。
进入正堂，堂里布置的极为华丽，红烛高照，洋溢着喜庆。
“吉时已到，拜堂！”同来的中贵人高呼。
明哥儿与公主站在香案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而后明哥儿和公主为林威敬茶：“请父亲喝我这杯香茶。”
林威见此情形，眼眶红润，下颔胡须轻轻抖动，嘴角含笑，呷了一口茶，对着两位新人说道：“今朝你娶，当担夫责，礼敬娘子，家中诸事，有商有量，为林家绵延子嗣。”
明哥儿答道：“谨遵父亲教诲。”
新人转身向倪大娘子敬茶：“请母亲喝我这杯香茶。”
倪大娘子乐得合不拢嘴，连忙接过茶盏，结结实实喝了一大口，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今朝你嫁，贵为皇女，入我林家，当孝敬公婆、侍候夫君，绵延子嗣，不可懈怠。”
长乐公主答道：“谨遵母亲教诲。”
倪大娘子立即从手上取下一只双凤栖树玉镯交给长乐公主。
礼毕后，公主被送入洞房。
洞房内布置的温馨而浪漫，红烛摇曳，锦被绣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而此刻，外面传来了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原来是喜宴已开，宾客们纷纷举杯祝贺。
明哥儿多饮了几杯，便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入了洞房。
在欢喜婆婆的指引下，两人喝了交杯酒。而后众人退去，留新妇二人独处。
洞房内，公主与明哥儿相依而坐，在烛火的映照下，明哥儿这才看清楚公主的样貌。
公主面庞宛如春日桃花，粉嫩娇艳，肌肤细腻如羊脂玉般，双眸恰似盈盈秋水，一头乌黑长发，绾在凤冠后，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微微上扬的嘴角，让人陶醉其中。
虽然有了翠果的经验，可明哥儿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面对如此可人如何按捺得住。
烛光摇曳，床幔滑落，空气中荡漾着甜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