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摆件
季怜回了家直接就跟着季博远进了书房。想到在老宅时听到的话，内心觉得委屈和不满，说话的语气便冲了一点。
“爸爸，你真准备让季星离他们兄妹俩住进来吗？您知道的，我自小和她便处不来。”
季博远瞧着自己女儿如今一脸哀怨的样子，沉声说道：
“季怜，我教没教过你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你看看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再不济你学学季星离，看她如今可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
今天家宴上的季星离和小时候的她说夸张点简直天差地别。小时候大大咧咧，想问什么不用套话都能给你说出来，现在再看，她就坐在那，目光淡淡，情绪平平，仿佛一片静潭，让人猜不透里面究竟有多深。
季怜一听眼圈瞬间就红了，心里更觉委屈，声音都哽咽。
“爸爸！怎么她一出现你们都要开始贬低我？”
“之前是有小叔小婶宠着她，现在她有什么呀，她现在高中都不一定有的上，她拿什么和我比？”
“爸爸，你现在居然为了她在这凶我？”
季博轩心里一梗，看见女儿的眼泪又忍不住心疼。
这个女儿在他心里是很优秀的，只是自己看见季星离和季景辞就会想到在生意上被季渊比下去的那么多年，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希望能够在一些方面上胜过季渊。
他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小怜，爸爸给你道歉，语气重了点。”
“你是我们季家的大小姐，有些时候你的行为就代表着季家的脸面，爸爸希望你能够表现出我们季家的教养，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当初我接手季渊公司的时候，你小叔的身份就已经瞒不住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拿到明面上，如今季星离马上成年了，不接回来外人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呢，说我们季家不顾亲缘关系？让亲侄子侄女在外自生自灭？”
三年前季渊去世，季家接手天盛的时候，云都的圈子里都在猜测季渊的身份，说是不是季家的什么姻亲，这件事根本经不住查，最起码曾经和天盛合作过的云都的一些世家还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你堂兄走之前说了，季星离开学会在瀚辰高中上高二，比你低一级，不会在同一个学校遇见的。而且等开学之后季景辞就回上京了，只有季星离在这，你就当她在这是借宿。”
季怜听着这话心里才舒畅一点，点点头说：
“那父亲真的打算给星离妹妹双倍的生活费吗？她外祖家经济情况并不是太好，我担心她一下子拿到那么多钱会沉迷于此，若是走上什么歪路便不好了。”
季博远没注意季怜话里关于季星离已经转变了的称呼，哼笑一声：
“她就要成年了，做错了事要自己担责，不过是刚回归季家，家教不行的责任也不会落在我们头上。”
“爸爸这样做自有我的打算，你不用担心生活费的问题，钱不够花直接和爸爸妈妈说。”
“今天爷爷不是给了你一对白玉耳环？我看和你前段时间想买的那条珍珠项链很配，明天去买吧，走爸爸的账。”
季怜心里高兴了，甚至觉得季星离回来还挺好，她不仅收到了爷爷给的奖励，甚至她很早之前就想收入囊中但因为价格实在昂贵而犹豫不决的项链都轻而易举的到手。
“你去商场的时候再多买几件衣服，给季星离，她马上要搬回来，总不能穿一些没什么品味的衣服丢季家的脸。”
季南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季怜从书房里出来，看她眼睛还红彤彤的。
“你找父亲干什么去了？”
季怜看见是他，眉头一簇，没人的地方丝毫没有掩饰她对自己这个亲弟弟的不满意。
见她不说话，季南也不自讨没趣，径直往书房走，作势正要敲门，便听见季怜说话了：
“你是想让爸爸托关系让你进致远吗？我们学校可不会收你。”
“你的成绩也只能和季星离一块去瀚辰那个私立学校。”
两人说是一母同胞，却向来不对付。季怜觉得季南蠢，什么都不会，丢人现眼。季南觉得季怜假，是个自大狂，矫揉造作。
想到之前父亲曾说过的想找关系让季南进一个好一点中学，季怜想到很大可能自己就要和季南在学校里碰见，便对他更加厌恶。
季南眉头一挑：“那我更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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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离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前，这是原主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也是车祸发生前一家人的住所。季景辞没来，他临时飞了一趟上京。
季渊一家住的地方并不很偏，也不是特别大，两层挑高小洋楼，是白如萱刚怀孕的时候买的。
有一个开阔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遮阳的小亭子，旁边架了一个秋千。
原主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那玩。
星离推开房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环顾四周，小洋楼里基本的格局都没变，和记忆里差不多，只不过里面的家具都用白色防尘布包上了。
这栋房子是当年星离准备搬走时，外祖找人收拾的。
星离小心的掀开一角，是白如萱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抱着季星离看电视的小沙发。
迈步上二楼，推门走进书房，她今天是来拿一样东西的。
书房不大，只摆了一张办公桌，一个博物架和一个书柜，星离在里面翻找起来。书柜里没有，博物架一眼望尽也没有，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相片框。
那是季渊一家的全家福，她记得当年准备搬家的时候季景辞拿走过一张。
应该是季星离刚上初中的时候拍的照片，那一年她14岁，季景辞16岁。
在她的记忆里，原主是一个活泼过了头的女孩，是个和路边的小狗都能聊起来的性子，爱笑爱闹，笑起来像花一样甜。父母爱，哥哥宠，娇生惯养，恨不得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特别是白如萱，怀孕的时候生了场大病，但好在有惊无险，所以她格外疼惜这个小女儿，说是溺爱也不为过，女儿瘾上来的时候会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喊着“小甜心”，但是季渊要清醒一点，会佯装严厉的纠正季星离的一些坏毛病。
也因为这，原来的季星离在一众世家公子小姐里是个特别的存在，虽然娇气但也足够独立，有不可避免的骄纵，但也算知礼。
季星离看着这张照片，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上辈子，她没有父母，年幼的哥哥带着自己来到了边境，名字被抹去，能够代表她的只有一个代号。
她被选进了后备组，之后是日复一日的学习与试验，在笼子里痛苦抽搐的小白鼠，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躯干，抽进粗针管里的透明液体，能够轻易划开肉体的手术刀……
麻木地学了那么多年，她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最重要的人。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在热烈燃烧的篝火旁，漫天星子闪耀下的草原角落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再睁眼她来到这，像是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名字，偷了别人的家世，连带着还偷走了别人最珍贵的回忆。
她和她不一样，近十年的枯燥学习让她学会把情绪藏在心里，或者只有在面对季景辞的时候才能露出一点波动。
“抱歉。”
季星离怔怔的看着照片，手指轻轻的触摸着照片里小姑娘的笑脸。
……
东西最终是在办公桌抽屉里的一个夹层找到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型保险箱。
她给季景辞发消息：“东西找到了，在爸爸书房的夹层里。”而后附上了一张图片。
季景辞没过两分钟便回了消息：“那应该就是了，先拿回汀江水岸吧，等我回去去请江伯父。”
季星离捞起抽屉里的全家福出了门。季景辞说父亲去世前曾告诉他说，在书房里有一份协议，是留给他们以后的。若非事故变化，倒是没想过会这么早找出来。
江伯父是父亲的大学同学，曾经在父亲公司里做法律顾问，汀江水岸是外祖给他们的一处房产，算是他们在云都暂时落脚的地方，小区的正对面便是季星离开学要去的地方——瀚辰中学。
两天之后季星把东西搬到了季博远的房子，是西颐园别墅区。她只带了一点常穿的衣服和护肤品，小猫咪放在了汀江水岸，猫爬架已经安好了，专门请了人去照看。她拉开衣柜，想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便看见衣柜里已经放了几身衣服，大多数是裙子，用防尘罩裹着。
“星离，这些衣服你喜欢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带你去买？”季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戴着上次季老爷子给她的白玉耳环，修长的脖子上还有一串泛着微光的珍珠项链
这些都是自己给她选的，虽然价格不如自己那些衣服的十分之一，但是对于季星离来说应该已经是很昂贵的了，凭着她外祖那些可怜巴巴的退休金，她穿不起这些奢牌。
“谢谢。”季星离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把自己的衣服挂上去。
她暗地里拧了拧眉，不知道季怜受了什么刺激对自己的态度转变这么快。
“父亲说会在你过生日的时候给你举办成人礼，到时候会邀请其他世家的少爷小姐过来，星离你不可以再穿这些不庄重的衣服了。”
季星离觉得她莫名其妙，看了看手里自己带来的短袖长裤，又看了看衣柜里防尘罩包裹着的庄重的裙子，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致远高中不要求你们统一穿校服吗？还是说你一周七天假？”
季怜没理解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们高中当然要求统一穿校服啊。”而后又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季星离难得开口解释道：
“不是马上开学了吗？上学穿校服，周末穿私服，重要场合再穿礼服不就好了？你平时穿什么还要被要求吗？”
季怜被她的话哽了一下，她平时当然还是有穿衣自由的，但是周末休息很多时候都会被父亲带去出席宴会，不用去的时候也多数时间会邀请其他世家的小姐去逛街喝下午茶，世家的小姐在一起免不了暗地里对比，她穿的衣服是哪个奢牌的，戴的耳环是哪个设计师的。久而久之季怜自己也习惯了每天都注重挑选自己的衣服，而且父亲母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还是很满意的。
又看了一眼和自己明显不是一个穿衣风格的季星离，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季星离也没在意她，把带来的东西整理好之后，拿出手机发消息。
还没一会又响起敲门声，是季南。
门外的少年抱着一个大盒子，只看了她一眼就不自然的将目光挪开：
“那个，我能进去吗？”
季星离将人引进来，以目光询问他什么事。
进了房间季南舒了一口气，把抱着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说：
“我想着你今天刚搬过来，房间里挺空的，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被打开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树脂娃娃摆件，每一个都大概十厘米长，五颜六色，各式造型。
“这是你买盲盒抽出来的吗？”季星离看着只是眼熟，觉得应该见过，但也可以明显看出这些东西不是属于一个系列。
季南有点期待的问：“你喜欢吗？我把里面长得好看的挑出来拿过来了。”
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季星离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粉色的小娃娃仔细看了看说：“很好看啊，很漂亮。”
季渊眼睛蓦的亮了，一句话把他的话匣子打开，拿起一个又一个娃娃说：
“还有这个，也很好看吧！”
“这个娃娃我还有一个粉色的，你喜欢吗？”
“这个后面带翅膀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
季星离摸了摸鼻子，一时没想到他突然之间话那么多，等他把一个又一个娃娃介绍完，她才开口说：
“这么多，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季南反应过来目光清澈，脸上还带着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而染上的薄红说：“我也不知道，买他们的时候主要看眼缘。”
季渊没有收集癖，买盲盒一开始就是觉得好看就买了，也从不多执着于隐藏款。
季星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这些都要给我？为什么？”
“因为它们好看啊！”季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因为它们好看，我很喜欢，所以才要拿给你啊！
有点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收下并向他道谢之后，季星离又温声开口问：
“那天在老宅，你问的话还记得吗？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老宅餐桌上，季南问她说：“你要是不想上学，堂哥真能同意你不去？”当时她的注意力没放在季南上面，便没有回答他。
季南听她提起这件事，有点为难的摇摇头，实在是当时季景辞说的话对他来说冲击力不小，他有点不太相信，所以忍不住问了季星离，而且他当时还存了直接辍学的打算，实在是他的中考成绩有点太差了，也觉得自己去上高中也不会有什么出彩的结果。
不过后来他又想通了，小叔一家本来就很疼爱季星离这个堂姐，上面又有季景辞这个堂哥顶着，很大可能不会让她接手公司的事物，只要安心做个世家小姐就好了，上学一途对于他们这种世家豪门可以说是聊胜于无的东西，因为云都很多世家的少爷都是出国混个学历之后便接手家族企业，真正在公司里更注重的是实践，所以通常选定的家族继承人都会很早的进家族企业历练。
世家圈子里都是心知肚明，大家都一样，半瓶子水晃荡，也从没在学历这方面嘲笑谁，当然这其中也不缺少一些真才实学的世家子女为人津津乐道，比如三年前考上国内顶级高校的堂哥季景辞，还有实打实国外藤校毕业的已经接手家族企业的包家大小姐。
他也只是当时心念一动，而后又觉得自己辍学在他们家里势必不可能实现的，以父亲对家族名声的看重程度，自己若是提出辍学，怕是这辈子都进不了家门了。
他顿了顿，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说：“过段时间开学你要去上学了对吗？我能和你去同一所高中吗？”
其实他有点先斩后奏了，明明自己已经去问过了父亲，父亲也已经同意，甚至入学的名额已经拿到了，但是他还是想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
季星离有点茫然，她说：“我记得现在依旧在中考志愿阶段，你只要分数够就可以上啊，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
她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又说：“瀚辰中学并没有很高的升学率，也没有很好的师资力量，这些你应该都很清楚，你决定好要去的话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原主和这个堂弟的关系可以说的上好，自己对他也没什么偏见，只是三年没见有点生疏罢了。原主是在中考之后自杀的，自己重生醒来的时候中考成绩无法更改了，成绩也不多好，只勉勉强强压过分数线，可能是重生的后遗症吧，当时的精神状况是在是太差了，不能够支撑自己正常入学，所以在被瀚辰中学录取之后，季景辞替她办理了休学。这次回来，也算是复学。
致远中学是云都最好的重点高中，因为极高的高考升学率，所以每年很多的学生都想进去读书，瀚辰中学是私立高中，办学时间还比较短，两者之间孰好孰坏很明显，她这样说也是希望他能想清楚，毕竟是要对自己负责的。
季南知道自己和堂姐之间的关系生疏了，他甚至还知道自己对她心里是有一点怨气的，有点埋怨她一走了之三年从没主动给自己发个消息，也有点埋怨她从岭南回来不先告诉他一声，甚至自己还是家宴当天才知道他们来了。
但当他听见季星离回答的时候，心里又觉得高兴，高兴什么呢？或许是高兴她不抵触和自己同一个学校，两人之间还没生疏到成为熟悉的陌生人程度，又或者是高兴他之后能够经常和她见面，甚至是一起上下学。
这让季南对平日极度厌烦的上学这一必不可少的活动有了那么一点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