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救命的水
孙武手持火把，带领一小队人马走在皲裂的石板路上。
道路两侧是倒塌破旧的民居，顶部盖着稀疏的茅草，好一些的能找来几块雨布用来遮挡白天的烈日。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其中一所民居，还好，这次看到的不是骨瘦嶙峋的老少干尸。
躺在地上的男人衣衫褴褛，眼睛都睁不开。
之前本想着令人四处敲锣打鼓通知就够了，还是庄老提醒得亲自去废居里查看一番，不要漏过一居一户。
有些人渴的饿的失去力气，正躺在里头等死，根本没力气爬出来取水。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动，男人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水……水……给我点水……”
孙武抬手，马上有属下拧开水囊，蹲在男人身旁往他嘴里倒了点水。
这一点水似乎燃起了他对生存的剧烈渴望，立刻顺着水囊方向颤颤巍巍抱着大口大口地吞咽。
“咕咚……咕咚……”
整整灌下一壶的水，男人才恢复神智，艰难地张开眼。
见到是官爷，他顿时眼眶通红，翻过身子跪在地上哐哐地磕着头：“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记得上一次也是这些官爷送来救命的粮食……
只可惜后来潼宁关失守，凉州城彻底失去粮食供应。他亲眼瞧见了几个官爷把救命食粮分发给了其他百姓，然后无力地倒在送粮的路上，再也没起来。
凉州在宸王治理下，民风淳朴，大多数人都十分善良，尤其是这些由王爷亲自教导的亲卫。
受这些官爷影响，他也把自己的粮食分给了那些家有妇孺的邻居，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死便死了。
只是没想到死亡到来前是那般折磨，万爪挠心，他又忍不住地想活下去，竟幸运地碰到了这群官爷。
想到这里，他害怕起什么，声音呜咽：“官爷，小人贱命一条，官爷应该留着水自己保命啊！外族还在城外虎视眈眈，凉州万民全仰仗官爷您们了，小人，小人不该喝这些救命的水啊……”
孙武看到男人的跪地的身子不住颤抖，似乎懊悔不已，鼻子也是猛地一涩，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兄弟，快起来吧！宸王殿下吉人天相，已经带领众位将士挖出一口神井，就在军营之中。”
“我们是奉殿下的指令前来通中城中百姓前去取水的，你不必忧心，这次大家都能喝上足够的水！”
听闻此言，男人还有些不可置信，眼里流露出震惊的神色：“真的吗？”
孙武身后一个亲卫在授意下直接向男人再抛出一个水囊：“兄弟，再喝点水吧，恢复力气了便自行去军营门口取水，时间紧急，我们还要继续通知其他人，先告辞了！”
男人并不是有意怀疑官爷，只是这消息太令人欣喜了，让他不敢相信。
眼下见到又是一只装的鼓鼓囊囊的水囊扔来，男人的心彻底落定，颤巍巍地站起来：“我陪官爷去通知城中百姓，这块的百姓我比较熟悉。”
孙武本想拒绝，濒死之际还能站起来已是奇迹，但对方信念太强，他只得点头，扭头吩咐了句。
“朱羽，你照看下他，负责通知这块的百姓，不要漏掉一人。”
“其余人等，继续随我加快进度，两个时辰内，必须让全凉州城的百姓都收到消息！”
-
军营外临时搭起来的草棚子前，排起了几条蜿蜒的队伍。
每条队伍的最前端，都放着一只大木桶，不时有士兵从营地中抬出装满水的大水缸，然后分别倒灌进这些木桶里。
倒出来的清澈水流吸引着万千热切的目光。
水！是水啊！救命的水！
庄仕站在人群最前面，高声宣布：
“上天垂怜宸王殿下爱民之心，带领众位将士在军营之中挖出一口水井，现在大家都能有水喝了！”
“请父老乡亲们按照顺序依次打水，勿要拥挤，东侧的队伍位置优先留给老弱妇孺。”
话音刚落，百姓们齐齐跪下，还有妇女按着怀中孩子的头，冲着营地磕了好几个头。
就连正在打水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忍着喉咙里的干涩，俯下身子诚挚一拜。
“王爷胸怀大义，感动了上天，我们有救了！”
“感谢王爷，拯救凉州黎民于水火之中！”
“王爷大义！我凉州子民幸得王爷庇佑，必当世代铭记！”
“感念王爷大恩大德！”
……
宸王殿下治理凉州多年，兢兢业业不辞劳苦，全凉州城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
不久前还有人爆出，上个月京城送来的救济粮，本是为了让王爷独自回京，因为京城想要舍弃凉州。
然而王爷却亲手斩断了回京的路，将粮食分给大家，一心只愿与凉州共存亡。
能够遇到这么一位心系凉州与民同苦的明主，真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所以这次领水，非但没有出现争夺，一些稍有气力的人甚至自觉地排到队伍后边。
更别说东侧的那条队伍，即使排队的妇孺再少，也没有人投机取巧前去占位。
庄仕先前还担心会出现控制不了的情况，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放下心来，他欢喜地将草棚前发生的事禀告给宸王殿下。
萧玉珩听到这话也是松了口气，这么多年辛勤治理总算没有白费，凉州城的子民都是如此可爱，用这最淳朴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敬仰和爱戴。
不过他现在受之有愧，因为并不是他挖到了水井，这一切都是来自神女赐福。
想到神女，他眸色一亮。
就在刚刚，他收到神女的回信，说明天还能送来一批粮食，只是五万人的口粮不是小数目，她需要筹备一下。
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庄仕，对方听罢，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太好了！现在不仅有水喝，还有粮食吃，凉州有救了！”
说完，庄仕朝着香炉方向双膝下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道：
“殿下，微臣以为，天神大恩大德，一个夜明珠不足以回报神恩。且大难当前，凉州府库留下的宝贝都乃身外之物。”
“倘若天神不弃，不若都赠与天神？”
庄老不愧是最知他心意的人，萧玉珩微微一笑：“本王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