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处变不惊
关户志年龄三十六，容貌端正，蓄山羊胡须，着一身蓝色长袍，袖口、领间绣有云纹，虽未习武却颇有气势。
李捕头看清来人，连忙赔笑道：“关老爷说笑了，只是因今日情况特殊才未能先行通报，还望恕罪。”
“哦？”关户志目光缓缓扫视一周，最终定格在倪雷身上，“只要犯法我绝不偏袒，有话就在这说吧。”
一席话看似公正，暗里却顺着倪雷的意思在走。
在场都是明白人，虽说举人老爷偏帮读书人很正常，可明显李捕头是牵扯到昨晚那事而来，关举人依旧如此，那就有些意思了。
这穿着破旧的小子，居然还真和举人老爷有些关系不成？
旁人能看得出，倪雷自然也看得明白，只是关户志不提，他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捕头暗自皱眉，得罪举人确实不妥，可那事更不能耽搁，一咬牙梗着脖子道：“关老爷，此事恐怕得多有得罪，还请不要为难我！有不满您可以自行向知县大人诉说。”
关户志眉头一挑，见李捕头如此强硬，心下也有了嘀咕，遂摆手道：“管家，今日不再接做保之事，带已登记信息之人先去花园等待，我处理完这边事情，自会过去。”
“多谢关老爷理解，”李捕头赶忙接话，并向着身后的人挥手，“你们都先出去！”
众多学子心生好奇却不敢讨论，包括许桓在内都只能乖乖跟着管家离开。
倪雷知道自己不在此列，心下也没太慌，只要关户志人在，李捕头就不太可能用灰色手段。
眼下这情况也让他证实了一点心中疑惑，老人的身份比想象的还不简单。
至少在关户志心中，比他未来的仕途人脉都重要！
与普通秀才给人作保不同，举人是百分之百能做官的，他们并不是那么缺银子，给人作保更看重的是人情和未来的潜力！
这些人都可能是他日后的班底！
可牵扯到神秘老人，他居然就这么放弃了三年一次的机会。
等到院子里就剩下倪雷、关户志、李捕头三人，李捕头才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倪公子，昨日你是与这位老人在清河桥下相会吧？”
画像里正是那名神秘老人！
作画的人也是能人，把老人画的栩栩如生，只是目光里没有迷茫，而是隐隐透出肃杀之意。
“是他。”
关户志、李捕头陡然色变。
关户志是慌乱错愕带着一丝无奈、惋惜。
李捕头却是惶恐中带着一丝惊喜、渴望。
还是李捕头先一步反应过来，收起画像向着倪雷弯腰抱拳，恭敬的道：“……是否可以请倪公子移步县衙，知县大人已在等候，想询问公子一些事情！”
那恭敬中带着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关户志山羊胡须抖动起来。
他先前以为这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之后，就要牵扯到大案，内心还闪过一丝惋惜……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
倪雷也很诧异，他虽然想过衙门很可能不会对他动武，却没想到只是一句“与老人聊天”会让李捕头变得如此恭敬。
李捕头作为凯宁县三名捕头之一，武道不一定很强，可代表的却是衙门脸面，就是遇到凯宁两大武馆馆主恐怕都不会如此恭敬。
“倪公子还请放心，绝不会影响你明日秋试，若你愿意知县大人可以亲自给你作保！”见倪雷没立刻作答，以为他是担心秋试担保人，李捕头又劝说道。
其实知县没说过这话，可是作为知县亲信之一，李捕头能确定，只要眼前这书生愿意，别说作保就是直接将他定为此次秋试头名都行！
此次“护税军”的来人身份实在太过骇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知县大人直接在衙门大堂下跪迎接！
“李捕头……客气了，我自可随你走一趟。”
“学生在此也谢过关老爷。”
李捕头突然转变，面子里子都给到了，更何况这面子里子其实都是冲着老人来的，与他倪雷并没太多关系，这一点倪雷还是分得清。
“多谢倪公子赏脸，”李捕头转头向着关户志拱手，“打扰关老爷了，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行别过。”
关户志一时间愣在原地，望着二人走出大门。
直到出了关府大门，倪雷才发现附近都被捕快、大户私兵给团团围了起来，外面是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群。
原先陪同学子来作保的人，包括何山石都不知被挤到了什么地方。
“倪公子会骑马吗？”
倪雷晃了一圈也没找着人，听到李捕头的话，只能先答复道：“会的。”
倪父在世时教过他骑马。
科举虽不考武道也不是只会读书就行。
“那就请公子上马。”李捕头没理会众人的错愕，依旧保持恭敬。
捕快、私兵们很快将人群排开，空出一条道。
在李捕头的带领下，倪雷也体验了一把纵马长街的感觉。
没过多久，马队在县衙大门前停下。
八字墙的中间是一张朱红色大门，门上褐色门钉，门眉一应俱全，门前还有两威武石狮。
右侧立着一大一小两个鼓。
小鼓为“升堂鼓”，算是上下班通知的鼓。
大鼓曰“通天鼓”，无论谁击鼓都先笞五十，可这鼓若响，知县必须亲自审理相关事宜。
“还请倪公子随我入内。”
李捕头已经下马在门前等候。
顺着台阶，踏过齐膝高的门槛这才真正进入县衙，其内和大户家的规格差不多，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左右两侧都有作用不明的建筑，随后是仪门。
穿过仪门的左侧门进入其中，远远可见月台上的大堂正门。
四周也布满建筑，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走动。
推开正堂大门，空旷的正堂中央，一名穿着黑袍常服的微胖中年立刻迎了上来。
李捕头先一步行礼介绍道：“知县大人，倪公子就是与那位一同入的凯宁城！”
“学生倪雷，见过知县大人。”倪雷随后也行礼道。
“免礼，都免礼，我是凯宁县知县，李旭。”
知县李旭收了收肚子，面上挂着真诚笑容，“请问那位老人和倪公子是何关系？你还能联系上他吗？”
见知县如此态度，就算是倪雷也暗自心惊。
传言里不是知县大怒，要抓凶手吗？
这态度可不像！
而且知县这类人，已经是倪雷认知中的真正“读书人”，在他记忆里，这一类的人都是长袖善舞，话里有话。
现在却因为倪雷这穷童生可能与老人有某种关系，他竟不做丝毫试探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
倪雷心里众多念头闪过，最后坦然道：
“回李知县，我们仅是一面之缘，恐怕很难再联系上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