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吃掉女儿的食腐魔
下午,纽约。
曼哈顿下城的街头,一个华裔青年飞快的蹬着脚踏车,在车流和行人中眼花缭乱的穿梭,布鲁克林队的球服,耐克的球鞋和手机里贾斯汀比伯的歌曲,都从侧面证明着他对美国文化的彻底融入,除了……
他双肩包露出的那个桃木剑柄,和随风飘扬的剑缰。
文剑带穂,武剑配缰,剑穂配墨客,剑缰系杀场,剑若桃木制,雷电添符光。
这柄桃木剑如果从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肯定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摩登青年的手中。
一路上,仅此一项已经为他收获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穿过老圣巴德利爵主教堂以后,又沿着普林斯大街骑行了几百米。
即将抵达跳蚤市场的时候,街对面,一个个子不高,略显肥胖的黑小子从房屋的阴影中跳了出来,拼命挥手:“嘿,这里,三,这里!”
青年脚下的崔克山地车嘎吱一声刹住,车头扭向了对面。
但只是稍稍过了两秒,青年就把车头重新转向了街边,把车推上步行道锁好,这才步行过街。
“为什么停在对面?”黑小子嘟囔着,等青年过来立刻迎上去,右手高高举起:“嘿!”
青年并没有与他击掌,而是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黑小子的肩头:
“是讪,不是三,我叫张讪,你要是再叫错的话,杰克,下次我就踢你的屁股了!”
“哦,我亲爱的兄弟,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黑小子露出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抱怨着,但是马上,当他目光落在张讪背后剑柄的时候,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和向往,甚至直接伸出了手:
“哇哦,我的天,多漂亮的圣物啊,这是你的吗?”
“我们不叫圣物,叫法器,这是我三叔公的东西,我只是借用懂吗,借用,”
张讪半侧了下身子,把剑柄剑缰彻底展示在杰克面前,但却阻止了他的触摸:
“行了,告诉我,是这个地方吗?还有,事情谈得怎么样?”
“欧,不太好,三,真的不太好,”杰克收回手,依依不舍的再看了两眼,才回答张讪的问题:
“老华尔那个吝啬鬼,你知道他愿意付多少吗?500美金,才500!愿上帝惩罚他!明明找回女儿的悬赏是5000,他居然只给这么一点!”
“500是少了点,但是……”张讪心里盘算了下,拍拍手:
“不过也够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杰克,我警告你,下次你再不带套搞大女人的肚子,别想我帮你!”
“知道了,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在车上来了,太容易中了,”杰克用肩膀撞了撞张讪,不过高度也只是撞在了他的胳膊上,露出满口白牙:
“为了感谢你的慷慨和帮助,我晚上给你准备了个礼物——三,你多久没碰女人了?”
“哦,杰克,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弄这种事情了?”张汕瞬间站定,求饶似的举手:
“你要不想我被三叔公打死的话,就请你别再给我介绍那些瓦萨学院的女孩儿了,就像上次那个阿娜莎的室友…上帝啊,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收了魔鬼的钱来捣乱的了!”
看张讪满脸的痛苦状,杰克的兴趣显然更大了,他伸手努力搭在林的肩膀上说:
“她叫温迪思!亲爱的兄弟,她可是95、65、98的身材啊,你这都还嫌弃?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吧,我告诉你,阿娜莎可还有几个朋友呢…”
“Stop!千万别说了!”张讪见他大有誓不罢休愈演愈烈之势,不得不施出了杀手锏:
“你要是还不住嘴,我现在就回去!”
杰克终于悻悻闭嘴,指着面前的紧闭大门的餐厅:“就是这里。”
门上的招牌带着浓郁的苏格兰风情,一如它上面的文字——华尔老爹的哈吉斯餐厅。
哈吉斯是这道菜的美名,但本质上这就是一道肉馅羊肚,将羊内脏,包括肾、心、肺、肠子等等切碎,混合麦片和香辛料,塞进羊肚里煮熟的菜肴。
这也是苏格兰人,包括美籍苏格兰人最引以为豪的名菜,他们用了40年的时间让美国解除了这道菜的禁令,重新将它送上了美利坚的大街小巷。
咸、辣、腥味十足,味道浓郁且呛人,就是这道菜的精髓,就算最粗犷的苏格兰汉子,也必须就着威士忌才能咽下肚子。
杰克上去敲了敲门,很快,两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长着满脸的络腮胡,眼中充满血丝,疲惫和悲恸笼罩了他的全身,男人默默的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嘿,华尔老爹,这就是我的朋友,华夏来的驱魔师,”
杰克走进店里,立刻卖力的吹嘘起来:“我们会帮你找到女儿的。”
“我并不相信你,杰克,”男人盯着张讪稚嫩的面孔,和看上和善得可以算是懦弱的笑容,扭过头对杰克道:
“你的这位朋友不是牧师,也不是和尚,你告诉我他可以驱魔——难道现在的魔鬼都是派大星和蓝精灵吗?他也可以?”
这时候自然轮到张讪出场了,他凝视着华尔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力量:
“华尔先生,试试就知道了,如果找不到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华尔和张讪对视两秒,他移开自己的目光,点头道:
“好吧,我给你们机会,那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但是如果找不到,你们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我发誓!”
张讪笑了笑,问道:“需要准备的东西,杰克告诉你了,请问准备好了吗?”
华尔老爹转身走向收银台,直接趴在上面伸手进去,提出来个旅行袋。
打开袋子,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女孩子的用品,头饰、发箍、牙刷、衣物……甚至还有个不大的枕头和个KITTY猫玩偶。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女儿的用品,华尔老爹的眼睛红了,他拿着布偶贴在自己的脸上,肩膀抽动,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张讪开始和杰克一起动手移开桌椅,将餐厅中间空出来。
然后让杰克打来一盆清水,把地面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不留下半点油污。
而他自己从背包中取出一大叠黑布,将餐厅的所有窗户全部遮挡起来,四个角都用钉子钉死,不留任何空隙。
见到两人的举动,华尔老爹终于放下了女儿的遗物上来帮忙,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一切准备完毕。
三个中国陶碗摆了出来,装满白米,然后左右两个碗各自插上一根红烛。
中间的碗则是插上三根线香,接着,张讪取出阴阳盘,倒入朱砂、墨汁,又拿起小女孩的衣服撕下来一小块。
华尔老爹的眉头皱了皱,刚要说话,就看见张讪两根手指捏着这块布条在空中一晃,呼的一声燃了起来,这一幕立刻使他受到了震撼,当即闭嘴。
燃烧的灰烬纷纷扬扬的落在了盘中,搅了两下,张讪开始用毛笔在地上写起了字——
每一行字都只有四个,共有四列。
写完一列之后他移开位置,稍稍和第一排呈个弧度,然后再写第二行。
等到八列毛笔字写完,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八卦!
八卦的每一爻都是由毛笔字构成,分列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
中间形成的圆圈当中,放下了那个插着线香的陶碗。
“八字多少?”张讪问了一句。
“什么?”华尔老爹理解不了,杰克连忙在旁边解释:“嘿,你家霞蜜儿是什么时候生日?”
“2018年8月16,她今年满五岁。”
“时辰?”
杰克又解释:“几点出生的?”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吧。”
这日子是农历七月初六寅时,八字是……
戊戌,庚申,庚辰,戊寅,命数属金,狗年,那这应该是……进山之狗?
张讪一面算着,一面拿出张红纸,快速的把八字填入。
狗命寻骨,守家望户!
张讪从背包中取出一枚山鬼花钱在手,然后对杰克比了个手势,他立刻去拉下了总闸。
顿时整个餐厅全部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透过黑布的稀疏光芒,把窗边稍稍点亮。
张讪右手剑指,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在那红烛顶端抹过。
顿时两枚红烛全部点燃,点点斑斓将整个八卦照映,随手又是一抹,三炷香也尽数燃起,青烟缭绕。
“咔咔,咔咔,咔咔……”张讪手中的山鬼花钱开始叩地。
他手中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味和节奏,随着他叩动的节奏,那八卦中间的青烟忽然一跳。
“What!”华尔老爹惊叫起来,但刚刚出声就被杰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在耳边紧张的说:“别出声!”
跟着,三柱青烟竟然一起跳了起来,一股股的青烟在空中散开。
那线香燃烧的速度快得惊人,鬼钱刚刚叩完第四十九下的时候,线香已经燃到了尽头,齐齐熄灭。
把写有霞蜜儿八字的符纸折成方块,放入八卦正中,然后将陶碗端在手上,抓起白米就是一撒。
连续三把之后,八卦中心已经遍布白米,成了薄薄的一层。
然后,张讪左手拈起花钱,右手曲指,在山鬼花钱的边缘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余韵回荡在餐厅中,就在这个时候,八卦中的白米噼噼剥剥的跳了起来!
这白米跳动的动静好大,华尔老爹和杰克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就连张讪连弹七记都没注意到。
他们只注意到随着跳动,八卦中的白米逐渐分成了很多个小堆。
而那香灰,则在其中一堆周围绕了很多圈,然后散成了无数的细线,蜿蜒而去。
张讪伸手丈量了一下米堆大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餐厅是不是有个地下室?”
“有一个,这和霞蜜儿有关系吗?”华尔老爹有些疑惑。
“带我们去看看吧!”张讪站起身,开始一点点把自己的用具收入背。
旁边的杰克有些不明所以,但当取下那窗口蒙住的黑布时,他看出了张讪脸上的严肃。
餐厅的建筑物很老,不像新式建筑拥有地下停车场,而是建了个地下室。
这里被华尔老爹当成了储藏的仓库和杂物间,外面的食材堆放得整整齐齐,但当张讪拉开一个小门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堆的杂物。
破旧的桌椅,坏掉的冰柜,巨大的包装纸盒,废弃的橡木桶……
但张讪首先注意到的却是墙角的某个东西。
那东西半人高,不大,上面盖着一块灰扑扑的布,看不具体,轮廓看起来像是个雕塑。
看见这东西以后,杰克快步上前想要掀开那块布。
但没想华尔老爹的速度比他更快,抢着从一大堆杂物中踩了过去,把雕塑护在了身后。
此刻的华尔老爹已经没了悲伤和和蔼,青筋凸起,面容扭曲。
他眼中充满了愤怒,血丝遍布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口涎顺着嘴角淌落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张讪和杰克。
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崩出:“你——想——做——什——么?”
“我想吗?”张讪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让被吓坏了的杰克躲在自己身后,然后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愤怒的男人,慢慢道:
“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诱惑,让你能够吃掉自己女儿的心脏,然后切碎尸体冲进下水道的?”
“法克,你必须死!”华尔老爹被张讪的话激得愈发愤怒,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后背,整张脸开始变大。
他从旁边抽出一根破旧的橡木棒球棍,身子略略下蹲……
张讪把杰克朝着旁边一推,立刻让他摔进了堆破烂中。
而自己也在此刻向另一边快速移动,紧接着就看华尔老爹猛然跃起,高举着棒球棍砸了过来。
不过张讪早已经有了准备,就在华尔老爹跃起的时候,桃木剑已经抓在了手中。
他才刚刚落下,啪的一声,桃木剑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华尔老爹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被桃木剑抽中的地方已经变得漆黑,还冒起了丝丝青烟。
“食腐族吗?”
张讪低声念了句,迅速跳开,躲过了华尔反手抽来的棒球棍,跟着又是一剑,还是拍,再次拍在了他的脸上。
食腐族的力量很大,速度也不慢,但是张讪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每次都能准确的用剑身拍在他的脸上,十来记下去,华尔老爹的脸已经全部烧焦,再拍的时候甚至直接裂开,淌出了血和粘液。
打斗中,那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露出了后面的物品。
这是一整块原木切成的桌子,最上面摆着个篮球大小的木像,满布裂纹,看起来很古老:
一个蜷缩的人,半躺在地上,左手抓着个骷髅头高高举起,右手则没入了自己胸前,像是正在掏出自己的心脏。
华尔老爹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只眼睛已经被血糊住,另一只眼中闪着凶狠的光芒——
就在张讪想等着看他下一步招数的时候,华尔老爹突然一伸手,猛然抓住了木像,转过身,从那小门冲了出去。
张讪看着华尔老爹逃走的背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倒是黑胖子杰克大喊大叫的追了出去,气势凶得犹如追赶猎物的印第安人。
张讪嘴里默默念叨:“1、2、3、4……”
当他数到10的时候,杰克已经歪着头朝里打量起来,张讪笑着走出杂物间,他立刻问了起来:
“三,为什么不追?”
“为什么要追?”张讪表情非常淡定:
“干掉他吗?那么,给我一个干掉他的理由!”
“嗯,我们是驱魔人?”杰克有些不确定。
“不,驱魔人也不是见到每个恶魔都要干掉的,亲爱的杰克,”
张讪摇了摇头,“而且,我有个很重要的理由,干掉他会有麻烦的,杰克,很大很大的麻烦,你明白吗?”
杰克脸上的肉拧了起来,皱着眉:
“我不是很明白,三,我是说,为什么会有麻烦?”
“因为这个,”张讪亮出一个皮夹,这是从华尔老爹破碎的衣服口袋掉出来的,他打开皮夹抽出里面的美金,朝杰克递了过去,
“如果他死了,我们会被警察当成杀人凶手,被调查,需要用很多时间和精力来解释这一切,重要的是,我们拿不出任何的他吃掉女儿的证据——但是如果他走了,我们可以带着属于我们的五百美金,并且不会有任何问题。
“哇哦,你说得对,我的上帝,差点把钱给忘了!”
杰克兴奋的冲了过来,接过美金数了起来,但是最终只数到了380——
毕竟这里都是面额20和10元的钞票,看起来很厚,实际并不太多。
看着杰克几乎要嘟上天的嘴,张讪笑着指了指上面,努努嘴:“去看看收银台,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