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告白
一片黑暗，自己蜷缩在寒冷的角落，期望有人能来拯救自己，渐渐地他又听到那个呼喊自己的声音……
“怀舟，怀舟，你在哪儿？”
刹那间神思清明，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十多岁的少年了。
他再次看到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的明辉，心下骇然“这是要魂归本体了吗，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明辉还没有醒过来。”
再次强迫自己沉浸在那个冰冷黑暗的世界里，须臾间又听到那个声音“怀舟，跟我走。”
指节分明这是明辉的手……
少年用了全身余下的力气冲着拉他手的男人笑了笑，挣脱了那只前来拯救他的手掌。
刹那间怀舟感觉口中一股腥气上涌，他用舌头抵住了牙齿，强迫自己将这股血腥吞到肚子里。
仿佛又看到那时候站在他身后伤痕累累的明辉，拼命掩饰而下咽的动作……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如此……
…………
“你让我觉得恶心！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递出去的砚台还停在半空中。
那个整日为伴的身影越走越远，只剩下风中独自隐忍眼泪的自己。
书桌上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书上被踩了很多脚印，桌子上被贴了一张纸条“妖怪！去死！离宋先生远点！”
少年默默地收拾这一堆烂摊子，强迫自己不能哭出来，一点一点擦去那些污渍，可是为何这么难擦呢……
少年已经很小心翼翼地躲着人群走了，可是走在他周围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就是他，就是他，真的？”
“真的？！怪不得长了一张妖孽的脸，原来这样子啊……”
“听说了吗？宋先生被问过了”
“什么？真的？”
“是啊，我去送帖子的时候听到主司官说了。”
“都是因为那个妖怪！怎么不去死啊！害人精！”
“真恶心！”
他还是那样安然温和地站在台上，脸上的笑容那样干净。
轮到少年上去领书卷，学堂中瞬间开始窃窃私语。
他依然用毫不掩饰欣慰的语气说“你这次的文章写得特别好。”
说完下意识地想揉一揉少年的头发，可是胳膊却僵硬地停在半空，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宋先生被除名了！”
“被除名了？！”
“是啊，听说有匿名举报的。”
“为什么啊，宋先生多好，都是因为那个妖怪！”
少年的脸上全是绝望，他原以为能熬到结业。
只要能看到那个人的笑就好，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整个天空都呈现出暗灰色，马上要下大雨了，空气中都是压抑的感觉。
那个人递给少年一支紫毫笔，终于再次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他微笑着说“这支笔送给你，要继续写出更好的文字，你很优秀，天境文坛终会有你一席之地。”
少年眼中含泪，指甲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掌，拼命忍着哭腔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伸出手擦掉了少年隐忍下依然流出眼角的泪水，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
扶着少年的肩膀让少年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我，不用说对不起，更不用低头做人，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懂吗？不是你的错。”
……因连日大雨，突发山体滑坡，一辆载客的马车被泥石掩埋，无人生还……
那个人说“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少年头痛欲裂，整个心都要窒息了…
感觉自己掉入了万丈深渊，阴冷黑暗将他锁住…
少年眼泪已经干涸了“若不是我……你不会死……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我呢……”
喉咙干涩而充斥着腥气，特别想喝水，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睁开眼睛。
怀舟看着周遭的一切，已经是白天了，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想到明辉，赶紧挣扎着要坐起来，忽然一个人推门而入。
虽然这个人被各种纱布包裹得像个粽子，可是能看到这样的粽子自己真的太高兴了……
明辉看着满脸泪水而不自知的怀舟，内心震颤不已，一时间手足无措……
…………
感觉自己像是晒干了一般，身体的每一处都透着僵硬，试着睁开双眼，发现眼前那个清瘦的身影……
“原来看着她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
“这段时间她又瘦了些也白了些……”
“她的眉头还是习惯性皱着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了……”
许安正在给屋里的茶花添加水，重新换了装饰的小石子，将修剪下来的枝叶放到篮中，看着窗外徐徐飘过的白云发呆。
转过身看到床上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时间百感交集，张乐天终于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许安走到张乐天床边，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这一身的伤恢复还要一段时间，整整睡了四天，加上封印被解除，估计自我意识和灵力的拼凑更需要一段缓冲期。
乐天也没说话，只是单单看着许安走过来，问了自己一句话，之后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好，以至于忘了要回答许安的问题。
“张乐天？”许安见乐天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并不回话，又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乐天伸手抓住了许安的手，沙哑着嗓子吐出来一句话“你……瘦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路陪伴自己长大。
原本以为会如张渊兮所安排，自己注定要在与天争命的过程中度过一生，而乐天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她不是不知道乐天对自己的感情。
他虽比自己大了五岁，可因着儿时受托于张渊兮一直守着他的封印，在内心深处并不觉得乐天年长，反而认为自己有义务好好守着他。
自己随时都可能殒命，所以并不想轻易将乐天的一生与自己绑在一起……
但是……
眼前的乐天让她觉得又心疼又安心。
也许是下意识地也许是无意识地许安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乐天的额头，暖声细语地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乐天整个人怔住了，他在学堂读书到成为指教先生经历过多次被告白。
甚至戏曲里、话本子里表明心意的场景他都只是一笑而过，终归是他人的生活。
许安这样轻柔的一个吻和一句话却让他瞬间脑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