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约瑟夫之嘴

那人看起来是这群野蛮人的领袖，胸前挂着一只硕大的巨恶耶提脑袋，单手拎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单刃斧，遍布整个躯干的纹身散发出幽蓝色荧光。

刚刚的战斗中，伊姆亲眼看见这位野蛮人连连施展出魔法，回忆在风暴时学习的知识，伊姆确认这是一位罕见的【狂野魔法道途】的野蛮人。

野蛮人的首领名作蒙巴伯，拥有与同族迥异的理智气质，同时也拥有令同族信服的武力。

蒙巴伯以前有过在文明腹地游历的经历，能说一口标准的通用语，回归北地野蛮人部落后多年未用有些生疏，和罗莎等人交流颇为费力。

夜晚中的冰原荒野不是说话商事的好地方，简略表明来意后，蒙巴伯等人领着小队五人前往蛮族部落在荒野中设置的休憩点。

休憩点的入口藏在一块生有褐色地藓的巨石下，是人工开凿出的石洞。

生起火，暖了暖身子，并处理好伤者的伤势后，众人开始聊起正事。

约瑟夫从颓丧状态恢复过来，代表小队和蒙巴伯交涉。

刚刚的战斗中，约瑟夫的窘迫表现，也被野蛮人看在眼中。

武力羸弱、法术也无法释放的术士，只换来了野蛮人们轻蔑的目光，在他们的思维模式中，这支队伍的话事人应该是盖什或者伊姆。

伊姆等人已经了解约瑟夫因为心结，失去了施法能力，从战术层面失去了价值。

但是约瑟夫在整体战略上体现而出的价值，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他凭借自己的号召力和说服力，迅速团结起阿基尔镇的人们，即使撇开伊姆的帮助，整个自由地中的其他十多座城镇，在大敌当前的组织度也比不过阿基尔镇。

好在蒙巴伯比他的同族们更有理性和战略眼光。

“一支规模庞大的大地精军团，恐怕是上校或大校级别的大地精军阀。”

“若是能够占据自由地，必然还会发展壮大，届时甚至可能诞生‘将军’级别的军阀。”

狂野道途的野蛮人一边思考，一边以某种特殊的节奏呼吸，平服体内涌动的魔法力量。

大地精拥有一套独特的军政文化，“荣誉军衔”是它们丈量实力的标准体系，下克上是屡见不鲜的晋升手段。

每一位大地精军阀的军衔，都是通过拼杀得来，凭此估计大地精军阀的实力，称得上客观。

少校级别的大地精军阀，就算是大地精军阀中的强大者，个体实力能比得上T2级的超凡者，通过指挥地精军团，能够对弱小的王国制造危险。

而将军级的大地精军阀，能够得到直接得到神明“马格鲁比耶”的赐福，晋升为T3甚至T4级的强大个体。

大地精军阀之间会为了荣誉和地位互相征伐，但当出现一位“将军”后，军阀们又会以效忠他为荣。

那时候，一支真正的“军团”就将出现。

它们残忍暴虐，不谋求财富、权利、土地，只追求战争、永无止境的战争，为生命带来痛苦，将战火撒播到途径的每一寸土地。

“……过去的数十年里，自由地和北地部落贸易往来、互惠互利。若是自由地被地精占据，部落不仅会失去贸易渠道，同时生存空间定然会被地精们蚕食。”

约瑟夫努力阐明双方结盟的必要性。

蒙巴伯对此无比认同。身为部落中少数在菲伦大陆游历过的冒险者，他知道文明的便利与重要。

通过贸易获得的药物和工具，拯救了部落中许多人的生命，让更多的孩子能够顺利成长为强壮的战士，而不是夭折在食物贫瘠和严寒中。

但他无法替族人决定一场战争，只能郑重承诺：

“自由地人，我能理解情况的危急。但你们所寻求的结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可以带你们前往部族，和长老、族长商议。”

达成初步共识后，双方也各自歇下，待天亮出发。

木柴噼啪燃烧，温暖的火焰一点点融开僵硬的身子，卡特琳娜感觉被冻成冰棍的手脚，缓缓恢复了知觉。

触觉恢复后，少女的嗅觉受到极大的挑战。逼仄的空间撞下十来个人，自然显得拥挤。

蛮族人们身上的浓郁体臭，让少女有苦说不出，只能把脑袋埋在双臂里，遮掩住拧在一起的细眉，同时在不知不觉中靠向伊姆。

身为一条真龙，伊姆拥有许多龙类的独特生理机制，比如“恒温”。

当一头龙需要处理多余的体热时，祂们不会流汗也不会喘气，而是通过特殊的生理结构“基血管”，从血液中提取热量并储存起来。

这也使得他战斗后大气不喘，一滴汗也未流出，浑身保持干燥清爽。

用余光瞥了眼倚来的人类少女，伊姆捋下少女披在肩上的厚实外套，方才战斗的时候，外套被碎冰划开一道豁口。

伊姆的强化能力，同样可以用来复原物品。

“以人类的身份战斗有太多掣肘了，打起来还很不爽，得想个法子解决。”

伊姆思考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摩挲外套上的豁口，几分钟后，将恢复如初的外套交还卡特琳娜。

少女已经把脑袋从臂弯中抬起，长挑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双手接过外套：

“谢谢你，耐萨里奥先生。这样发问可能有些冒昧，但请问您是法师吗？”

伊姆展现出的奇特能力，真的很难让人忘怀。

“魔法，很神奇吧？”伊姆微笑着糊弄过去，同时转移话题道，“卡特琳娜小姐，你的武艺让人印象深刻，我想问问这是你自己的锻炼，还是某种成体系的流派？”

青铜幼龙对这个话题真的很好奇。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是很多，大部分通过阅读得来。帕默希克几位强大的眷属，愿意为几头幼龙开放非核心的书库。

但那些法师、术士的书库中，有魔法知识、有外层位面百科大全、有怪物解剖学，甚至还有母猪的产后护理，就是没有涉及战士武技层面的知识。

或许是法师的傲慢，让他们不屑于收藏那些劳力的东西。

不过伊姆因为拥有异界灵魂的缘故，对这些东西有些微的执着。

卡特琳娜没有想太多，因为这种事情压根算不上秘密。

和她的闲聊中，伊姆也对这个世界的“武技”有了简单的了解。

简单说，这个世界的武技遵从二八定律：

0.2%的武技拥有超凡效果，99.8%的武技练了就是强身健体，甚至锻炼到极致，也无法满足就职【战士】的前置条件。

而拥有超凡效果的武技中，绝大部分的效果远不如龙裔天生的吐息。

想要十年磨一剑，琢磨技巧成为十里坡剑神……有这个脑子，为什么不去当法师呢？

卡特琳娜学习的剑技和弓术，就是流行在数个人类王国中的一种武术流派，只要愿意花钱，就能找到人教。

在来自由地之前，卡特琳娜还想着，要是没钱了就靠当剑术教练谋生。

得知这个情报后，伊姆心中有了计较，于是又将目光放到蒙巴伯怀中的三眼巨恶耶提上。

很少有生物的头颅砍下来就是魔法物品，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巨恶耶提。

“它的第三只眼是天生变异，还是受到魔法力量侵袭，或是被人当作实验体？”伊姆在心中猜测。

感受到窥伺的目光，浅眠中的野蛮人用粗壮的胳膊抱紧耶提头颅，遮挡住伊姆的目光。

伊姆没有刻意多做观察，挪开目光看向篝火，眼皮轻轻阖上时，忽然感受到自远处传来的轻微震动感。

卡特琳娜和盖什先后察觉震感，马上除了术士外的所有人，都有所感知，从休憩状态中苏醒。

“那群雪怪又回来了？”罗莎紧张地拔出武器，马上又遭到野蛮人们的否决。

“是更糟糕的东西。”蒙巴伯咬牙切齿道。

这位表现出智慧和冷静的野蛮人，此刻和他的同族们一样，散发出原始凶悍的杀气。

罗莎不敢多说，用眼神和同伴们交流着，其他人和她一样，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震感逼近到众人头上不远处。从声音听来，是大量的两足生物和部分四足生物。

一名野蛮人立即骂出一句蛮语脏话，蒙巴伯开口提醒自由地的五人：“准备战斗，敌人是‘霜铠’部族的兽人。”

自由地的人类被异军突起的地精军团搅得鸡犬不宁，而冰原荒野中的野蛮人部族和各类怪物，以及兽人部落争斗了不止百年。

轰隆！堵住入口的巨石被推开，火光和寒冷灌入地洞中，透过洞口能看见黑夜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听声音就知道数量不少。

“这里没有其他出口吗？”伊姆朝蒙巴伯问道。

蒙巴伯摇头：“这只是个狩猎用的休憩点，没准备第二出口。”

“只能一战了。”盖什叹了口气，举起盾牌的动作明显吃力不少。

圣武士不仅消耗了不少体力，法术位也用去大半，此刻还要面对兽人这样强悍的对手，只能说运气不好。

“且慢！”术士正了正衣领，沉声道，“为什么不沟通一下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共同的威胁下，兽人也可以成为盟友。”

“沟通？谁去沟通，你么？”

蒙巴伯现在已不如年轻时年少气盛，很少露出这样戏谑不屑的神情。

人们对陌生的事物总是怀揣不切实际的妄想，低估了危险，高估了自己，最终诞生了悲剧。

“对，我。”约瑟夫郑重地点点头。

一小时后。

黑暗雪原中，一条火炬组成的长龙，冒着风雪前进。

十几名人类被围在兽人队伍中间，甚至武器都还在身上。

伊姆接过兽人递来的防风毛毯，面容怪异地道了声谢。

一旁的蒙巴伯嘴角抽搐，低声道：

“你们的这位朋友，为什么不去试试和地精讲和？其他人或许不行，但是他……我觉得至少有五成把握。”

伊姆看向前头和兽人军官并肩行走的约瑟夫。

两人语言不通，连通过手势比划交流地热火朝天。

青铜幼龙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