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心脏
妄语森林中。
雪地上已经事先划出半寸深的法阵纹案，现在只需要将由数种魔法材料研磨而成的粉末倒进去即可。
材料由大地结社的德鲁伊们友情提供。
伊姆买单，罗莎负债。
法阵完成后，罗莎吐出一口气，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是服下一瓶状若泥浆、但味道意外不错的灵药，其作用是让灵魂与以太位面建立微弱的连接。
抛开空药瓶，女战士打开事前准备的专注药膏，放到鼻子前嗅了两下后，来到法阵中心。
将钢剑用力插在雪地中，罗莎单膝跪下，始念出晦涩的咒语。
法阵中的魔法粉末逐渐散发出高温，将积雪融化，腾起一阵朦胧的烟雾。
滚滚烟雾向着四周散去。
烟雾将驱逐周围三里内较弱的生物，但会引诱强大的怪物、邪魔、异怪前来猎杀试炼者。
试炼只要求击杀一名强敌，但理论上，试炼者可能会不得不同时迎战数名强大的敌人。
希望我的运气别这么差。
罗莎起身拔出长剑，在心中祈祷。
这片区域由芙罗拉划定，不过熟悉妄语森林怪物分布的德鲁伊，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静立了十数分钟后，罗莎听见远处林间的嘶吼声。
是两头怪物碰上面，通过厮杀决出更强者。
女战士握紧钢剑的剑柄，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无畏试炼要求试炼者不能使用任何魔法物品，也不能借助他人的力量，并且过程中不能离开直径五米的法阵区域。
否则仪式失败，试炼者的灵魂将永久迷失在以太位面。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以太位面是什么玩意儿。女战士腹诽道。
嘶吼声从尖锐慢慢减弱，又忽然激烈起来。
等待是件格外煎熬的折磨。
有时候置人于死地的并非是敌人，而是漫长等待中因不堪重负而绷断的神经。
罗莎的手心越发湿滑。
在这种时刻，她的习惯是放空大脑，让多年来培养出的战斗本能接管身体。
哈哈，或许这就是你没法当上施法者的原因！
罗莎在心中如是调侃自己，旋即忍不住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战斗中分心就是破绽，露出破绽就要准备迎接惩罚。
嘶吼声不知何时结束。此时那名胜者正在朝她逼近，她却忽略了辨清声音的方位。
淡淡的雾气在林间飘散，罗莎警惕地环顾四周，足底忽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动。
敌人在地下。女战士快速退去，脚后跟踩在法阵边缘，沿着法阵外延快速游走。
满地的积雪猛然炸开，法阵被破坏，但空气中仍漂浮着凝而不散的魔法能量。
一阵蒸汽扑向罗莎的面庞，看清来敌后，女战士不由露出苦笑。
百足魔兽，一种巨型怪兽，活跃于冰冷寒带，但体内燃烧着炼狱之火，是霜巨人们喜爱的战宠。
幸好，眼前的这头只是幼年百足魔兽，否则整个法阵内都难有立足之地。
只是，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太多。
幼年百足魔兽也是强大的魔物，需要一群二阶超凡者方能对付。
罗莎现在只有一个人，一柄剑，一个选择——你死还是我活。
当然是我活。
战斗不算漫长，胜负落定时太阳刚巧升到最高点，温暖的阳光撒在温热的鲜血上。
女战士倚在怪兽的尸体上，左手被烈火几乎烤熟，她只能颤抖着用右手，把法阵边缘处的伤腿搬进来些。
好不容易干掉一头百足魔兽，要是在这关头功亏一篑，岂不可笑。
强烈的困意袭上心头，罗莎将手指刺入伤口中，强撑起精神。
忽然间，濒临死亡的残躯感到一阵轻松，罗莎豁然起身，发现身体无比轻盈。
等等。女战士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转过身，看见坐在地上的自己。
“靠！还是死了！”
罗莎万般恼怒，一拳砸向百足魔兽的尸体，拳头直接穿过血肉。
倏然间，周遭的雾气变得浓郁，并漫过法阵将她包围。
一道道虚幻的人影在浓雾中浮现，大部分只是微不可察的一条影子，少数却能看清模糊的轮廓，每一道人影都散发出亲近的气息。
“不对，成功了？”
罗莎想起仪式手册上的描述。
眼前这些虚幻人影，是试炼者的“先祖回响”，试炼者能继承其中一道回响的遗赠。
遗赠可能是那位先祖生前的得意武技，渊博知识，甚至是过人的身体天赋，比如敏锐的视力，巨大的力气。
雾气涌动，一名最为凝实但仍有些模糊的人影，拨开人群走向罗莎，不由分说抬手点向她的额头。
“等等！——唔~”
罗莎连忙叫道，但下一刻，海量的记忆灌入脑海。
这位先祖是一名百战精兵，凭借赫赫战功成为一名男爵。
然而战争永久性地改变了他的心智，和平变成无法忍受的痛苦。
男爵在接受国王的封赏前，留下所有的积蓄，悄悄告别家人，踏上无尽的杀戮与冒险，最终如愿以偿地在战斗中获得永恒的安息。
……
数里外的森林中。
斑猫人踮着脚尖，耍杂技般站在一颗大树的最顶端，举着单筒望远镜眺望试炼举行处。
树底下，游侠焦急地抬头，每隔两三分钟就得问一句“怎么样了”。
克洛伊的回答也总是“看不清”，直到此刻才惊叫道：“雾散了！”
德鲁伊已经备好了雪橇车，众人立刻搭车赶去。
衣衫褴褛的女战士浑身浴血，坐在地上，靠着一头怪物的尸体一动不动。
医疗组——装备战士伊姆和德鲁伊芙罗拉——立刻上前，疗伤术和次级复原术当头砸下。
卡特琳娜则提着医药包和治疗药水冲过去，趴开嘴往喉咙里塞。
“唔！”
昏迷的女战士剧烈挣扎，双手拍开游侠的手，剧烈咳嗽，嘴和鼻子往外倒流疗伤药水。
从昏迷中苏醒的罗莎喘了两口气后，猛然尖叫起来：“我的手！我的腿！”
“手和腿怎么了？”
卡特琳娜连忙打开医药包，法术虽然能愈合伤口，但不能保证骨头归位。
不过等她仔细看去时，罗莎身上的皮甲虽然破破烂烂，暴露的肌肤覆满凝固的血痂，但清洗后的皮肤完好无损，相当健康。
“欸，对呦。怎么没事？”罗莎也称奇道。
“无畏试炼成功后，试炼者的身体状态会自动调整到最佳状态。”
伊姆温馨提醒道。
“何止是最佳状态，我感觉许多年留下的暗伤都治愈了。”
女战士用力挥了一拳，还想站起来来几个开合跳，但被满脸羞红的卡特琳娜摁下。
游侠解，外套，披在衣不蔽体的罗莎身上。
唉。在场的唯一一名男性，幽幽叹了口气，换来几对白眼。
伊姆正了正色，掏出笔记本：
“好了，罗莎，仔细说说试炼后半段的感受。”
试炼的奖励结算阶段在以太位面中发生，无法从物质位面观察，哪怕真龙也不行，所以伊姆没有白费力气以龙形态观察。
女战士边回忆，边如实描述。
“……这些记忆化为一团能量，最终沉淀在这里。”女战士指了指伟岸的胸部，正色道，“我感觉它变大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伊姆放下笔，凑近脑袋仔细观察片刻，疑惑地挠挠头：“没啊？”
龙类卓绝的记忆，让他有信心为自己说的话打保票。
“我是说心脏。”罗莎斜乜着伊姆道。
斑猫人立即附耳贴上去，片刻后点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心脏跳得的确很有力喵~”
“也就是说，你现在有了一颗字面意义上的大心脏？”卡特琳娜把斑猫人从女战士的胸口挪开，“这样的奖励有什么意义？”
“能够提高供氧能力，耐力、恢复、新陈代谢，都会有所提升。不过具体效果，还得后续研究。”伊姆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
利用这些记载，后续还能继续完善无畏试炼。
“还有件事。”罗莎忽然道，语气有些激动，“在以太位面，我看到了我家的先祖。但是其中没有我父亲……”
伊姆顿了一顿，一语不发，继续记录。
他不想打击罗莎的希望，但假若一个人逝去后成为不死生物，或者被魔鬼禁锢了灵魂，亦或者遭遇了其他可怖的遭遇，他的灵魂也不会出现在仪式中。
“也就是说他可能还活着。”卡特琳娜欣喜地揽住好友。
罗莎的眼中冒出奇异的光彩，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莎拉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前几日为了调整状态，她一直在德鲁伊们的森林中冥想，瞒住莎拉的事情只能交给伊姆等人了。
“我告诉她你要进行试炼，不过时间是后天。”伊姆耸肩。
高明的谎言往往是七分真三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