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中仙客
城门外。
胡卢给一家走商队的车队管事奉上一串铜钱，扶老师坐上商队末尾一辆牛车，然后默默退到了官道一旁。
“老师不肯告诉我家住哪里，只说日后有缘自有相见之时，可他老人家已是花甲高龄...唉，想来是老师不愿我心中牵挂，徒增负担，但老师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且先做好自己的事，无论如何，将来我都要寻机报答。”
胡卢暗暗下了决心，取出老师留下的蓝色小葫芦，用一根细绳系好挂在脖子上，藏入贴身内衫，等牛车在视线中化作一个黑点，才返身走入城中。
一路疾走，胡卢很快就回到书阁门前，挥手跟大堂做事的林哥打了个招呼，刚踏进大门，忽然听见身后很多人在高声呐喊。
“仙人下凡啊！”
“快求仙人赐福！”
胡卢闻声望去，发现几乎整条街的人都跪在了地上，老少男女们都在纳头叩拜，脸上充满激动，敬畏，狂热等诸多表情。
“真有神仙？”
胡卢看见这场面不由大惊，和书阁的伙计来到街上，仰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天中极高之处悬浮着一艘通体明黄色的大船，船头前方虚空站着六个衣袂飘飞的人影，果真如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不！
这就是仙人，否则怎么可能凭空站在天上！
沧澜国自古便有仙人显圣的传说，据传本国开国皇帝便是得了仙人相助才得了天下。
可这传说已经是两个甲子之前的事了，自那以后沧澜国就再也没了仙人降世的记载，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当仙人只存在传说之中，内心其实并不相信真有仙人。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活生生的仙人出现在自家头上。
就在大家疯狂拜仙的时候，天上那艘大船忽然急剧缩小，顷刻间就不见了，而后站在天上的六个仙人也动了，其中四人脚下各自光华一闪，众人也没看清，四个仙人分别往小镇四方飞走，眨眼没了踪影，剩下两个仙人则是并肩而行，缓缓朝小镇中心飞了过去。
“仙法！一定是用仙法把船变没了！”
“快看那边！有两位仙人下来了！”
“几个傻小子怎么还不跪下，若是冒犯了仙颜，管教你们没好果子吃！还不跪下迎接仙人！”
旁边几个磕头的镇民看见天上的仙人下来了，看胡卢一行伙计还傻站着，怒气冲冲的扑过来将他们按倒，也跪在了地上，林哥和两个伙计没注意，裤子都被扒了下来。
胡卢吓了一跳，险险避开几只手，却还是不小心人被拽住了一条小腿，好在人群拥挤，他没有摔着，但也有些恼怒，踉跄跌倒在林哥身上，爬起来半跪着，回头狠狠瞪去，却只看到了几个狂热拜仙的老妇，无法确定刚才是谁暗算自己，几个老妇也无视自己的愤怒。
他心中无奈之余，只好仰脖继续看向天空那两个仙人，不曾想天上最后两个仙人也没影了。
左右张望一阵，目光停在了书阁的二楼，他发现书阁的掌柜不知何时站在二楼的栏杆处，视线遥望前方，脸上神情有些奇怪，虽然同样面带敬畏，但更多的却是不甘之色，完全不像街上镇民这般狂热。
胡卢自十二岁便在胡氏主家做杂役，平日里谨言慎行，察言观色，掌柜这种神情他看的多了。
这一看便是知悉某种内情，想要某种利益，却又好事多磨，郁郁不得志，一旦看到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脸上就会自动浮现这种神情。
“难道掌柜以前就见过仙人，想要赐福，结果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胡卢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但马上又觉得不对。
掌柜今年也不过是而立之年，仙人之前显圣还在两个甲子之前，他如何能见到仙人？
但也不一定，沧澜国治下数百城池，说不定掌柜在其他地方偶然撞过仙缘，又或是两个甲子之前，掌柜家里的某个长辈曾经见过仙人。
.......
就在胡卢一通胡思乱想的时候，天上离开的两个仙人已经飘飘然降落在了胡氏宗祠的大院。
两个仙人一男一女，两人皆是容貌俊美异常，只是神情显得十分淡漠，几个守在祠堂院内的高大护院似乎早有准备，见得二人下来，当即上前叩拜行礼。
男子递给为首护卫一块令牌，道：“你等去外面，等会族长过来，只让他一人进来见我，另外拿我令牌去找知县，让县衙在十日内将镇中十三至十八岁的青少年登记造册，一起递交上来，告诉知县，半个月之后胡氏将召开仙缘大会，届时名册上愿意来参加的人，不得加以阻拦。
你们多带一些族人随行监视，维持秩序，切记不可伤了无辜百姓，期间但凡有人作奸犯科，企图暗行不轨之事，格杀勿论。”
护卫双手接过令牌，面上稍稍有些迟疑，小心问道：“小人斗胆，请问上宗仙人，若是胡氏中有族人闹事，我等是否要酌情处置？”
“照样格杀勿论。”
男子留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护卫，和一起女子踏上台阶，步入了供奉牌位的祖堂。
女子步伐稍缓，皱眉看了一眼离去的一干护卫，开口道：“二哥，这里好歹也是我胡氏的起源祖地，族长更是我们兄长，如此酷烈行事，是否有些过了？”
男子看向祠堂里供奉如山的灵位，淡淡道：“这是老祖宗的吩咐，我也是奉命行事，而且山中也是这般规矩，如何过了？出来前老祖宗特意吩咐，胡氏养一些废物没什么，顶多浪费一点粮食，但绝对不养蛀虫。
而且我族传承数百年，主脉之下，分支遍布诸国，亲缘血脉多达数万，山中两个甲子没派人出来了，现在清理掉这些蛀虫，刚好肃清一下凡间宗族的不良风气。”
女子微微颔首：“二哥说的也是，此番出来接引仙苗，前面几个府城的胡氏子弟尽皆不堪造就，灵根稀少混杂也就罢了，大多成了飞扬跋扈纨绔恶霸，是该杀一些人了。”
两人说着话，各自给牌位上了一炷香，然后就坐在了堂下的主位上，静坐片刻，就见堂外进来一个年近古稀的老翁，身穿青色缎子衣袍，须发皆白，面上皱纹宛如树皮，站在门口，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望着堂内二人。
看见老翁模样，堂内兄妹对视一眼，目中满是唏嘘，站起身来，一齐踱步上前见礼。
“大哥。”
“二弟，五妹，好！好啊！我总算等到你们回来了！”
老者看了一眼堂上的灵位，大笑着走了进去，可笑过之后，堂内便陷入了沉寂，三人坐下皆不言语，只是互相凝视。
许久之后，老者率先开口，道：“二弟，两个甲子过去了，当年你们去老祖身边修行，那时的族长派人向老祖宗请示，敢问如今仙山接引仙苗的规矩可有变动？”
男子看着老者，心中轻叹一声，回道：“规矩还是一如既往。”
老者闻言神情顿时一黯，喃喃道：“无灵根者不得进山，下品自渡，当出五服，不得以胡氏名义招摇行走，中品之上，方可列入老祖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