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
姜霓裳这一觉睡的，那就一个香梦沉酣。第二天一早，人还有些困意，朦朦胧胧觉得腰上有点异样，仿佛有人在动，睡梦里抬手拿开了，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实在是困。可是终于还是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帐子里还很暗。应该还早。
一睁开眼，姜霓裳就看到这样一幕，吓了一跳——
李墨还在床上，身上只随意搭了件白色的中衣，也没系带，单臂支着一侧的肩膀，正半坐半卧地在她的边上。
这还没什么。奇怪的是，他的手居然搭在自己的腰上。
她就是被他的手压住了，不自在醒的。
这是干什么呢？难道是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了月事？
姜霓裳浑身汗毛一竖，像被冷水激了一样，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问道：“你醒那么早？”
李墨微微一笑，点头，见她盯着自己，和她对视了片刻，目光渐渐温柔：“我觉少，方才醒的，没吵醒你吧？”
姜霓裳趁着回话，忙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身上依旧整整齐齐的衣服。
李墨干咳了一声，收回目光，说道：“你累的话再睡吧。现在才辰时不到。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温柔多了。
姜霓裳撑着凉簟要起来，问道：“怎么走那么早？这会子老太太还没起呢，你不请完安再回？”
本就难得回来一趟，天不亮又要走了。
李墨微笑着回头看她一眼，提上靴子，说道：“不了，北边情况紧急，我须尽快回。”
前不久瓦剌首领带着数万骑兵，来到了大夏朝的边境。皇帝亲自带领着二十万大军出征了，本以为这二十万精锐之师，必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瓦剌部落。谁曾想，这次出征，跟随皇帝的几十名朝中重臣全部被杀，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此外，曾横扫安南，一柱擎起大夏国的四朝老臣镇国公，也在此战中殒命。瓦剌部落得了大夏国带过去的粮草和衣甲器械辎重，如虎添翼，现在已经兵临北京城城下！
李墨洗漱完毕，回头看了姜霓裳一眼，忽然又走了回来。
“等打完了仗，我大约就会回到京中了！到时尽量多抽空陪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挺温柔的，说完朝姜霓裳微微一笑。
李墨那温柔的语调，那俊朗的笑容……
他人都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还如同一团乱麻，一直深深地留在姜霓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细细想了好一会儿。
他为什么反而对自己变得更好了？
说句矫情的，她这会儿其实更希望李墨还是接着把当自己空气般存在好了。
李墨要是喜欢上了自己，自己该如何和他和离？
头一阵痛，夏安进来服侍她起身，姜霓裳掀被起身，夏安便拿了她的衣裳过来，眼睛斜过去盯了一眼床榻。
昨天大爷回来了，她就知道大爷和大奶奶一定会通房。夏安便去厨房吩咐了一声，预备好热水，后半夜时悄悄撩帘看过两次，见屋里的烛火早就灭了，床榻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
心里奇怪，大爷和大奶奶为什么没有同房？
是大奶奶使性子惹了大爷不喜，还是别的？
夏安一边帮她穿衣，一边似无意地笑着说道：“昨日婢想，大奶奶怪大爷很少陪伴，焉知不是大爷为前程所忙，而大奶奶又在家实在无聊之故？要奴婢说，不如奶奶赶快生个小公子，陪着奶奶解闷。”
姜霓裳懂夏安的暗语。也知这也是孟氏的意思，
可是她怎么跟夏安说，她现在根本不在乎李墨对自己怎么样。
……
虽然李墨嘴里说她今早可以不必去祖母那里露面，姜霓裳自己却没这么厚的脸皮。男人昨晚刚回家，房里会做什么，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她要是真听李墨的，以后的日子也不用混了。
梳洗完毕，就像平常那样先去了老夫人住处。
李墨早于姜霓裳来过这里，提过一句她今日会晚起。见她跟平常差不多时间就来了，老夫人的态度也如常，并没问什么令人尴尬的话，不过和姜霓裳闲谈几句，最后又开始旁敲侧击，说，她越来越羡慕别人家家里儿孙绕膝了，又说自己和李墨成亲也有段日子了，有了动静，一定要告诉她。
老夫人的这些话，在姜霓裳的意料之中。
前世不知道催过多少回了。
姜霓裳想，和离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转眼到了用早膳的时辰，老夫人留姜霓裳在这里一同用饭，饭摆好了，姜霓裳扶着老太太去花厅。
八仙桌上摆着的那几道早膳，不过是香油花卷、小笼包、并碧梗米粥几样，跟前世在王府每天早上的十几样精细吃食，根本没法比。
李家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老太太坐下后，姜霓裳净手布了菜，自己也坐下来用饭。细嚼慢咽地吃着粥。大夏朝四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四十两左右，没有其他收入的话，在京城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已经不错了。
用完饭，姜霓裳回去了，到了自己住的东屋，径直去了书房。
夏安不识字，不过这正合姜霓裳心意。
走到一张紫檀小桌前坐下，把纸铺好，用镇台压住，让夏安坐在对面只管研墨，姜霓裳握着一支羊毫小楷，略一思索，便决定了写一个什么样的话本子拿去书肆卖。
书坊的话本分成好几类，其中有些是所有年纪的人都能看的，有些专门摆在一处，有些是不能摆到明面上，只有熟客才懂得问店小二买的——通篇写男女之事的那种话本子。
姜霓裳知道，也是有很多女客会去书坊买话本子的，稍作思考，便有了灵感。
这次她要写一个女主是平民女，意外穿越成为了另一个朝代的公主，平民女很想回到原本的朝代，但是她必须在这个朝代找到真爱才行，而原身除了有驸马外，足足养了四个面首！
姜霓裳想好自己要写一个什么样的话本子后，用笔吸饱了墨，缓缓写来：
【初夏的天一片湛蓝，清风缕缕，拂动水榭中悬挂着的白色薄纱。
薄纱外侧，是一个容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他赤。裸着的上半身，两肩两臂还有背部肌隆如铁，窄瘦的腰，他在烈日下不休不止地舞剑。
汗珠沿着他俊朗周正的脸庞滚动，滴落在肌肉结实的身躯上。
嘉宁公主看着这，暂时地忘记了穿成一本书里炮灰女配的烦恼，心里细细品味起如今这个身份的好处来。
嘉宁不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她来自另一个时代，一天醒来，就成了一本书里的没活过三章的一个女配。
这个嘉宁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不爱三从四德爱面首成群。她如今十六岁，住在这座豪华的公主府，和驸马互不打扰，互不理睬，互不干涉。
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话，那么她就不是书里活了几十章的女配了。
这般想着，嘉宁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回盘子里，拍掉手上的糕屑，朝着亭子里说道：“好了，就到这儿吧，今晚让他不用回去了，在本宫的寝殿当值。”
侍女称是。
……
魏昭听完侍女传旨，顿时僵在了原地。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自幼习武，二十岁这年，进京参加武试，考上了武状元。欣喜不已，本以为能投身军营，报效朝廷，不曾想私下却被嘉宁公主召见，对自己说，要自己当她的面首。他拒绝了这个已经有驸马的嘉宁，岂料嘉宁打听到了他的姐姐妹妹，以亲人的性命要挟……
被调到公主府做护卫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来除了当差和舞剑，一切都无事发生。
正当他以为公主当初只是逗他而已的时候，不曾想，今夜自己就要……
想到这儿，魏昭走到水榭外的一层白色纱幔前跪下，道：“公主，卑职是外男，出入公主府上内殿是不是不太好……不知公主有个事何事要卑职定要在内殿当值？”
嘉宁睨他一眼，懒懒地说道：“本宫要你一个侍卫近身在旁，还能是所为何事？”
……
是夜，如银的月华倾泻在寝殿的窗外。
热气氤氲的耳房里，嘉宁长睫湿漉漉的，从热水里起身，扶着浴桶爬了出去，自己擦干身子，裹了件衣裳，迈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闩。
屋里站着四位贴身宫女。
嘉宁的心腹等在耳房帘外，目光愁虑。听见嘉宁终于出来了，忙上前，伸手就扶住她的胳膊。
犹豫了下，说：“公主，这要是被驸马爷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嘉宁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更想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但是不找出谁是真正的男主，她回不去的。
而要找出真正的男主，首先，她要活过今晚。
“进来，替我更衣吧。”
嘉宁开门将外头的侍女唤入。
侍女们入内，围上来替她更衣。
更衣完毕，嘉宁并未起身，依旧坐于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影久久不动。
她仿佛出起了神。
侍女们平日与她关系亲近，但此刻，却都立在一旁，不敢发声。
半夜的时候，嘉宁让所有的侍女都出去便是。
等侍女们都走了，金碧辉煌的寝房里只余嘉宁一个人了。
这时，门外走廊之上，忽然传来一阵艰涩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跨了进来。
白芷走到嘉宁的身后，俯身下去，嘴贴到她的耳畔，低声道：“戍时三刻了。他应当快来了。”
夜风随门，穿过垂落在隔间的一段轻纱帐幔，无声无息地涌入。
嘉宁转过脸，视线落到近旁那簇在风中摇曳晃荡着的灯火，说：“我知道了。切记，你们在外面时，全都像平日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