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今非昔比
憨子眼睛一转回道:“这个简单么,就让那老板买了整块猪肉、猪腿,当着食客随剁成馅子随包馄饨,立时下锅不就好了么,虽然费事,赚得钱比之前肯定要少,可也比关门大吉强得多啊。”
通士闻听不禁赞道:“好小子,你比诸生大了几岁,倒是有点儿头脑,先生我也是想的这法子,不过,那老板还没等我告诉他,他买卖就倒了,唉,真是遗憾…”
正这时,八宝突然嬉笑着插嘴道:
“奶奶给哥哥们和我做一顿麻雀馅儿的饺子,光弄馅儿,得要半天,饺子每人还分不到多少,那小小一只老鼠,能有多少肉,每日里不得用三五百只,案头得搭多少工夫剥皮剔骨取肉,后街的条狼氏那又得收多少骨头弃物,一个馄饨铺,这么干上十天半月,怕是得累成家破人亡,要做这买卖,劳费人工,本钱还得赔数倍进去…况且,每月消耗鼠肉巨大,当地还会有鼠害闹人嘛?居然有那么多人能信那丐棍的瞎话,也真是奇了。”
孩童几句话说得王先生一头冷汗,语结片刻,续道:
“这…孩子,不是众生都有你这般头脑算计,人也总会糊涂老去,好,咱们接着说这些丐棍用的更狡诈的法子…
…你们要知道,这些乞丐并不都是穿着邋遢的,也有人模人样的却也行得是‘恶讨’之举。他们有的装作平常人去饭馆中吃喝,吃完却塞在菜品中一些恶心的虫子,大吵大闹非要老板赔偿,多数饭馆都会息事宁人让他们白吃不说,还要赔给他们银钱,
…即使露出破绽,被官府拿了,他们也不怕,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依律又不能过分责罚,顶多挨些板子,出来后还是接着作恶;
…这些打扮的干净利落的丐棍中,也有装作江湖游医的,行走在乡间专骗穷苦百姓,他们先是摆开场子叫卖,拿出些自己找人写的谢函来哄骗乡里,待圈住人了,就从众人中找见个气色晦暗的,大加指摘一番,只要见那人神色松动了,便开始以言辞吓唬,说什么将死之状、性命难保,
…等这人忐忑起来时,丐棍再打一打、揉一揉,说自己有妙法可医治,便拿出些米面粉子揉团的所谓药丸来哄骗,见那人要买了,丐棍会假意上手往那人身上诊治,其实就是摸摸那‘冤大头’身上荷包鼓是不鼓,他好开价关。”
八宝哼了声,不再多话,却只听身边诸生义愤填膺喊道:
“唔,我奶奶就上过当,先生这还真是说的是真事。”
“我舅姥爷也挨过这骗,原来他碰上的是丐棍…”
王先生闻听叹道:
“是了、是了,多数这类丐棍都是拿老人开刀,人岁数大了都是怕死,可又有几个没什么病痛的,病急乱投医之下,就会上当,最后多数都会落得人财两空。说起来骗术,我再给你们讲两个例案。
…一是,骗棍、丐棍互相勾结去银铺掉包换银,一骗棍做中保帮着受骗者存银,来到钱庄,称银之时,与骗棍勾结的丐棍依约来乞讨,骗棍与些铜钱,丐棍不走,骗棍假怒,随手抓起一锭秤好验过的大银丢在丐棍篮中道:‘难道你还想要这个?’丐棍不敢拿,还银退走,事后多年,存银事主将封贮的银箱取回,才发现那锭大银是假银…”
“好阴险,这中保做的,跟强盗一般。”
老辣先生无奈笑道:
“哈哈,这还不算什么,不过一锭银子,我再要说的其二才是巨骗,东孟郡氐县曾出过一桩案子,有一富绅携母去绸缎庄置办寿礼,选好几十匹绸缎后,富绅推说自己不识货,要先带回家中让妻子鉴别过,再来付账,家中离这里不远,先让老母在店中等候,绝跑不了,
…不曾想这老妇乃是丐妇,与那所谓富绅没半点儿关系,你若拉这丐妇去见官,也是徒劳,这其中难辨虚实,上当的人只能暗中叫苦,如此方法对上银铺、珠宝行也都是照方抓药,大同小异,防不胜防。
…如此勘破人心的骗术还有‘放白鸽、仙人跳、念秧’几类,先说这放白鸽的,养过鸽子的人都该知晓,放鸽子出去都是有去有回,
…而丐棍中所谓放鸽子乃指的是人,常见是男女搭伙,男丐把女丐卖入好人家做妾、做婢,主家占过女丐后,对她放了心,那女丐便乘机卷包逃离,之后两人分赃继续行骗;
…仙人跳则屡见不鲜,且都是以女色诱骗男子上当,苦主只能被敲竹杠掏钱了事,
…这种骗术尤其是你们这些小子们可要记紧了,万不可长大后贪恋女,随便占女子便宜,,轻者损财、重者伤命。可都记紧了?”
见孩子们都答应过后,通士接着讲道:
“再三是这‘念秧’,这类丐棍的骗术可不简单,俱都是做局诈欺苦主,最简单的例举便是用些象棋残局或三仙归洞的戏法骗财,做的局更加复杂时,千门八将要凑个整齐,氓棍、无赖都掺和其中,有假托、有打手,只要是你入了这局,闹个不好就要倾家荡产。你们记着万不可自信过高、贪心不足,最后落入其中圈套。”
“喔,江湖险恶啊…”
“以后我再也不去门口小摊抽签了,我一直是输多赢少,看来那个八成也是‘念秧’。”
王先生闻听门口那抽签的事情,便笑道:
“哈哈哈哈,门前小摊那抽签就是勾得你们赌性大发,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最后你们爹娘给的那些买零嘴的银钱都被他们骗去了,你们还不自知,最后还不是东西没得吃,还闹了一肚子气,唉,以后莫不要再去给那摊主送钱了,知不知道?…嗯,那今天先生再给你们讲最后一个丐棍所做最歹毒的勾当,你们可都听仔细了…”
“还有更歹毒的啊?!”
“这都吓死我了…还有啊…”
王铮挥挥手按下激动的众孩儿,道:
“先生我给你们讲的这些前事不过九牛一毛,这更凶狠的被唤作‘’,你们可曾有人听说过?”
雪盈闻听道:“见过啊,好可怜的,每次见了我都会施舍些的。”
老辣先生闻听叹道:
“唉,…”
“啊!…”女孩们闻听都是紧紧按住胸口、抱住肩膀,骇然失色。
“我的娘…”男孩们得知真相后,大都哑然,少数张口结舌,俱都是脖子后面冒出冷汗。
真不是王铮先生语不惊人死不休,确实事实便是如此,王先生见孩子们都听进去了便接着说道:
“生坯”
说到此时,孩子们已经木然,深深把王先生所述深记心间,王铮顿了顿,又讲道:
“,好多船夫也和这些丐棍厮混相熟做了帮凶。
…这些事在箕水沿岸最为普遍,咱们轸城也在箕水边,所以你们都要小心,见到可疑的乞丐或是生人都要躲着走,知道了么?……”
干橹忽然举手问道:“先生、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说。”
小橹只道:“箕水流域那么多巡检司的官兵,难道查不出不妥么?就让他们这么横行。”
“巡检司人少事多,抓不过来……所以防患于未然,才能治未病……
…当时那丐棍用这孩子赚了大笔钱财,我报了官,等按住他后,那丐棍却说这孩子是他自己的,天生这般,我也无法证实这孩子不是他的,最后捕快便放了他走,唉…着实无奈。
…好了,今天就说这些了,下回课读,先生接着给你们讲江湖上蜂、麻、燕、雀这种种骗术,放课、放课。”
“王先生,我还有一事想问,您且慢些放课。”小乙此时突然举手起来道。
“说。”
“先生,上舍生的任师兄到底是怎么了,他学问那么好,怎么却老是考不中?…”
通士闻听,略顿了顿,细想一番,最后叹口气道:
“唉…,好吧,既然你问到这里了,我就给你们讲讲其中的门道…雄飞所吟:今朝换我卷,昨年割我名。原意是说我本考中,你们却用卑劣手段抹杀我的成绩,将我的卷子换了姓名,空负我十年寒窗。
…所谓割卷,便是先买通弥封考卷的所有官吏,把名士考卷割下来,贴在行贿者的名下。如此名士的考卷就易主了,而名士就交了白卷,但此法有章可循,会留下证据,不甚稳妥。
…于是,就有人又发明了换卷法,既富家歹人收买受卷所书吏将名士卷收在诸生考卷的最底下,不做弥封。待到深夜,乘受卷官神思疲惫时,将名士的卷子带出,誊录在行贿人名下,再把名士之卷弃废,这种作法,无法可解,手段极为毒辣。”
见孩儿们都惊呆在当场,王铮也不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摆了摆手道:
“唉,如今的冰云已不是当年的冰云了,唉…好了、好了,放课、放课,都快去会馔堂用饭吧,今日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