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逆吾者,抬手可灭
邹氏闻声略显慌乱,情不自禁抓紧曹昂衣袖,脸上笑容也瞬间消散。
“夫人莫怕。”
曹昂轻拍邹氏手背,抄起枕边外袍翻身下榻。
他往屋外走,还不忘回头安慰:“应是子桓叫门,营中的早饭该好了,我这兄弟年龄小、不懂事...”
声音渐行渐远,邹氏美目流盼。
“来了,催什么催!”
曹昂大步匆匆,外袍虽已套在身,腰带却来不及系,按说衣冠不整不宜见人,但寻思不是外人,即拉闩开门。
“安民?怎会是你?”
“兄长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子桓...”
还没答完,曹昂发现曹惠先打量自己,却又拿眼睛往门内打转,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一样,但那贱贱表情已不言而喻。
你这厮,瞎瞟什么?想歪了?
“咳咳,安民寻我作甚?营中开饭了?”
“嘿嘿。”
曹惠伸手勾上曹昂脖子,拍着他没系腰带的腹部,在耳边贱兮兮发声:“兄长这就饿了?昨夜估计没少劳累,滋味不错吧?润不润?”
“嗯?我没...”
“不愿意说算了,兄弟这方面比你懂,你可算是开窍了。”
“不是...”
曹昂本想与之争辩,但想起邹氏早晚是自己的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才发现曹惠身后不远处停着马车,曹昂遂直起身子努嘴询问:“你寻我究竟作甚?不是来叫我吃饭?而且你一身戎装...”
“叔父将令,大家移往城外屯驻,马车是给兄长准备的,你赶快收拾一下,这就出发。”
“父亲为何如此?不是住得好好的?”
曹惠松手退了两步,看着曹昂一脸无辜表情,忍不住小声提醒:“我说兄长,宛城之中人多眼杂,你打算在张绣眼皮底下,与他婶母厮混到何时?叔父今日迁营,就是为兄避嫌。”
“我真没...不是...”
曹昂顿时欲哭无泪,心说我怎么成曹贼了?
情急吞吞吐吐说不清,他连忙调转话锋肃然说道:“我要娶邹氏为妻,又何须避嫌一说?这就去禀明父亲...”
“好了。”
曹惠伸手按住曹昂,正色对曰:“叔父已出城多时,兄长先穿好衣袍,带嫂嫂去城外安顿,再往相见不迟。”
“这么快?”
“兵贵神速,焉能不快?兄长快去准备,我带兵护送。”
“呃...好吧...”
曹昂眼见多说无益,又看到堂弟那一身甲胄,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随即拱手退入宅中,并不自觉合上房门。
曹惠嘴角微微扬起,跟着转身走向马车,心说兄长刚尝个中滋味,这幅作派倒也合理。
只不过,你口中娶妻一事,兄弟不能相信。
叔父家的长子,能娶张绣婶母为妻?不说她寡妇、年龄大,光是出身就不行。
曹家与丁家数代联姻,曹操现在又已官至司空,长媳即便不是丁家女,也必须是名门望族。
张绣婶母,她有门吗?
门外的曹惠心理活动丰富,内门的曹昂心理同样活跃。
当时邹氏伺候他更衣,曹昂只需站在原地不必自己动手,然后即享受着那似水温柔。
这份温柔仿佛天生,与觉醒的新时代女性大不一样,难怪君王会沉湎酒色,哪个男人不迷糊?强如吕布都只会戒酒。
曹昂穿戴完毕,满意拍了拍自己胸口,突然骚包问邹氏:“以夫人观之,吾这一身戎装,威风否?”
“安?”
邹氏闻言一愣,她出身凉州、身边充斥着凉州兵,见惯了高大粗犷男子,像曹昂这种身高只有七尺五寸,面容白净的男儿反不常见,不过五官模样倒是不错。
再一想,昨天见的曹操,即便生得姿貌短小,也不影响威风霸气,而曹昂虽不算高大威猛,但在曹家个子却不算矮。
“公子人才一表,穿上甲胄端的威风...”
“呵呵,全赖夫人妙手帮我更衣,安民还在外等着,走吧。”
“好...”
......
午后时分,暖阳当空。
曹昂将邹氏安顿妥当,才往中军大帐见曹操。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本该惬意舒适,但曹昂来到帐门前时,额上已生出许多细汗。
这厮身为曹家长子,其实寝帐距离中军大帐很近,些许路途本不足走出汗,乃是其紧张所致。
原主见曹操,一直敬畏有加。
自己替人为子,‘第一次’见父亲,见这个时代的枭雄,又怎能不紧张?
虽说昨夜相安无事,却不代表曹操心中不生愤,曹昂搜索并补全记忆碎片,发现对方与己谈不上慈爱,但是也谈不上讨厌。
曹操少年时狂放不羁,稀里糊涂当了爹却不会当爹,曹昂可以独享父爱那几年,父亲却在朝廷为官奔事业。
后来破黄巾、讨董卓、升州牧,终于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但那时的曹昂已经长大,也多了很多弟弟妹妹。
曹昂走到帐前,还在寻思怎么开口,里面就传来雄浑喝声。
“杵在门口作甚?还不进帐说话!”
“是是...”
曹昂慌忙应下,先抬手抹去额上汗珠,后大步走入帐中停下,抱拳躬身恭敬行礼,并低着头口呼父亲。
“汝昨日的威风呢?怎一夜就英雄气短?”
“孩儿自作主张,请父亲责罚...”
曹操照面就打趣的语气,让曹昂慌忙伏地不敢直视。
根据前世职场斗争经验,面对领导发飙先端正态度,似乎比直接解释更重要,而曹操更不是一般‘领导’。
他看到曹昂认错态度,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失望,于是淡淡说道:“大丈夫行事,便是做错也应无悔,男儿心胸要能装进天下,为父岂会为一妇人动怒?起来说话。”
“谢父亲。”
“汝跟吾东征西讨,年过双十还不及娶妻,汝母亲平日又管教严格,为父作为过来人能理解,那妇人就赏给汝作陪,不过要注意节制...”
曹昂越听越不对劲,连忙红着脸进言回应,“张绣虽然举众归降,但短时恐难真正归心,儿打算娶邹氏为妻,以姻亲关系深入捆绑。”
“嗯?纵使张绣不归心,又待如何?”
曹操精目冒出寒光,抬手翻掌重重落下,震得案上酒具、令签等物乱颤。
他随手一拍,仿佛拍在宛城上空。
“逆吾者,抬手可灭!”
“呃...”
这一掌惊呆了曹昂,思忖半晌才抱拳说道:“张绣举众而降,父亲若善待他作出榜样,天下诸侯岂不从之?今他婶母被带回营中,无名无分实乃欺人也,儿愿为父亲分忧...”
“谁教汝说此道理?”
“安?没谁啊,是儿自己悟的,是否不妥...”
“非也,有些道理。”
曹操起身走到曹昂身前,仔细打量后轻拍他肩膀,言曰:“汝先回去休息,此事为父会派人去办。”
“多谢父亲,孩儿告退。”
直到归去的路上,曹昂才抚胸大口喘气,暗忖枭雄的气场真强,不过自己终于过关,估计很快能渡过宛城劫。
然而,曹操思考问题比他更深刻,并没完全依计照办。
半个时辰后,曹惠奉命赶到中军大帐,迎面就看到桌上堆的礼物。
他正准备开口询问,曹操却抢先一步说道:“安民速速入城一趟,将这些礼物送到张绣家中,算是子修的交待...”
“叔父真让兄长娶张绣婶母为妻?”
“汝在说什么?”
曹操凝眉望向曹惠,傲慢对曰:“吾乃当朝司空,张绣婶母怎配嫁吾儿为妻?能成为子修妾室,已是她的造化。”
“侄儿省得了...”
“对了,送礼时注意察言观色,将张绣的反应记下来。”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