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狗肉火锅
“汪……汪？”
犬耳少女迟疑着叫两声，慢慢地退后。
黎诩抓住她的项圈，不给逃跑的机会：“装傻是没用的。”
“我就是普通的汪……”
“你急得在讲人话。”黎诩提醒她。
女孩露出“糟了！”的表情。
她终于放弃继续伪装的打算，开口说话。
“……明明只是人类，什么时候识破我的变化术的？”
“硬要说的话，从一开始。”
任何妖怪的幻术对他来说都形同虚设。
没想到这坦诚的答案却吓到了她，垂下的尾巴被紧紧夹在双腿之间。
“一开始就能看到这副外表却还若无其事地当成一般犬类饲养起来……”
黎诩自我辩护：“我是觉得你伪装的背后说不定有隐情，才会配合演戏的。”
而且你自己明明也乐得混吃混喝的样子！这会儿竟然反过来指责我！
“骗狗，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戳穿？”
“因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虽然不乏亲近人类的妖怪，但它们往往是以人躯游戏红尘，混到变流浪狗的可谓珍禽异兽，简直令他忍不住建立一栋博物馆当作标本收藏起来。
黎诩伸手摩挲着少女颈间的项圈：“既然话已经说开，我先帮你将它解下再细谈如何？”
“不行！”
然而，她推开他的手，用力摇头，用于连接的链条叮咚作响。
“我确实有，伪装成这样的隐情。”
少女凝视着他，明黄色的瞳孔妖艳动人。
她低下头，折起犬耳，回忆之前听过的名字：“谢谢你救下受伤的我，黎诩。”
“请还是……就将我当成你偶然收留的流浪狗，好不好？”
可真是难得一闻的请求，由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说出来更有种充满背德感的奇妙意味。
“我要知道真相后，才能做出决定。”
黎诩对她说。
她犹豫片刻，缓缓开口。
“其实，我正在遭到追杀。”
*
简要概括一下吧。
妖怪少女的名字是“雪”——这当然和人类的命名法不同。
雪并非这座城市的原住民。
她的家族原本栖息在更南方的偏僻乡下，经营着勾兑酒水的产业，作为家长的父亲更是族中有名的大妖怪，威望过人。
因此，她的幼犬生涯过得还算幸福。
可是俗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雪的犬父一生中也结下过不少仇敌，其名单上甚至包括理念不合的两位亲生兄弟。
三个月前，她的父母一时不察遭到对方暗害，而逃脱的女儿自然就成为了深谙斩草除根之道的叔父们所追杀的对象。
“爸爸妈妈……被做成火锅吃掉了。”
少女痛彻心扉，因恐惧和仇恨浑身颤抖，尾巴毛根根竖立，“它们还威胁说，抓到我后也要拿来煮麻辣狗肉锅。”
为什么一定是麻辣口啊？瞧不起只吃得惯清汤的人吗？
但这对狗狗来说确实是可怕的命运。
黎诩看她情绪激动，按照《犬类饲养指南》的教导，从两只兽耳之间轻轻抚摸对方的脑袋。
雪逐渐平静下来，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掌心，立起的兽耳软软地趴下。
总之，她一路北逃，人躯和本相都会被追兵识破，战斗中留下的伤势又忽然恶化，这才想出借助人类社会进行躲藏的权宜之计。
接着就被路过的黎诩捡回了家。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
听完前因后他问道，“第一，最近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你动的手？”
“我才没有杀过人！倒是叔叔他们，一直看不惯父亲和普通人混在一起……”
雪像是受侮辱一般喊道。
新闻报道的连环杀人案发生路径和她逃难的旅途恰好相吻合，再加上受害者那人力难以企及的死状，凶手有很高概率是她或者追兵中的一方。
假设她描述的为事实，威胁要把雪做成狗肉火锅的那两名犬妖就嫌疑大增。
“第二，你有没有见过这名女孩子？”
黎诩对她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正是新闻里最近失踪的女学生的照片。
五官柔和如画，如果加上一对犬耳，改变双瞳的颜色，将脸部精致程度上调一个层次——
就和雪的人躯几乎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绑架了受害者监禁在家里玩养狗play呢。
当然，他真没做过这种犯罪行为。
至少尚没有一般人类成为过受害者。
促使黎诩今天决定戳破真相的另一原因，就是浏览到这条新闻，发现雪与那位失踪的女孩长得极为相似。
雪露出困惑的神情：“没有印象，也许以前她偶然来过我的故乡，样貌被我潜意识当作参考了？”
这么解释貌似也说得通，但同样有另一种可能。
那便是雪占据了那位女孩子的身体，当下正在对他撒谎。
比起单纯的巧合，后者的概率似乎还更高一些——好像有种叫做“皮物入替”的说法，就是描述此类情况的。
无论如何，遭追杀的妖怪少女、受袭击的人类、失踪的女生，这三件事已经像是被蛛丝黏连起来，纠缠到了一起。
黎诩忙于拨动思考的齿轮，一时没有接话。
“我会做一名优秀的宠物狗，以后吃更少的东西，汪汪吓跑所有小偷和强盗……请不要赶我走。”
雪拉扯他的袖口，依靠对人类的刻板印象尝试交涉。
黎诩反问：“姑且不论你的叔父会不会找上门来，你自己甘心一直模仿没有灵智的看家犬活下去吗？”
看来这话如同滑进嗓子的鱼骨一样刺痛了她，雪低下头，从喉中挤出一阵屈辱的低吟声。
“所以我有个提议，既能让你免于被煮成火锅，对我个人来说也想如此实施——”
黎诩用谈论明天天气的平静口吻说，“我们找出追着你来到淞水的犬妖，然后宰了它们。”
少女的兽耳立刻竖起，但是马上又耷拉下去。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一劳永逸，还能报仇雪恨的方法。
“连父亲都输掉了，我单枪匹犬不可能打得赢叔叔他们的。”
雪有气无力地盘坐起来，将被压到的尾巴抽出来，“何况不谈战斗力的问题，这么大的城市要从哪里找起？”
其实用她当诱饵就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但这话不能明说，万一把对方吓跑就不妙了。
“我认识可能知道答案的人……应该说是妖？”
黎诩不假思索地回答。
少女讶异地盯着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如果，能得到本地妖怪的帮助……
“也不用急着答复——我房子还蛮大的，今晚你要不要搬进来睡觉？”
黎诩征求她的意见。
之前佯装没有看穿对方幻术，一人一妖对台搭戏的时候还好说，现在还给人家住狗屋就有点虐待妖怪的嫌疑。
雪很坚决地摇头：“我喜欢现在住的地方。”
她原本对这个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类抱有基本的好感，但发现伪装早就遭到对方识破后，不免升起一些警惕之心。
黎诩则用“你是一条傻狗”的目光回看着她。
目送雪退回小木屋，在里面蜷缩起来之后，黎诩捡起放地上的塑料袋，走向连接庭院与室内的后门，推开它进入一楼的客厅。
他想过对方在被发现真身后会不会趁夜逃走，对于怪异来说解开项圈应该轻而易举。
邀请对方进房子的背后，也隐藏着方便监视的险恶意图——从这个角度讲，雪的警惕确实没用错地方。
干脆就牺牲睡眠时间彻夜一直盯着后院。
等等，这样完全就是看守人质的绑架犯了啊。
黎诩一边自嘲，一边准备冲泡熬夜用的速溶咖啡。
但他已经决定，在事件解决之前不会放雪离开，就算真的用上监禁手段也在所不惜。
——毕竟，很久没有超自然生物敢在淞水市自寻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