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开门！
这是……哪里？
回过神来时，夏曦楠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赤色的荒野中。
几道奔涌的岩浆像是护城河一样在地平线处缓缓流动，不时能看见如蘑菇云般升起的爆炸。猩红的火雨紧接着降下，烧灼本就因干旱而龟裂的大地。
天空漂浮着一具硕大的尸骸，腐烂的身躯表面还残留着铁青色的鳞片，延伸出长满棘刺的尾巴和白森森的骨翼；投下广袤连绵的阴影。
它的头颅被蛀空一般裸露出狰狞的骨骼，空洞的眼窝里有鸟群筑巢，每当传来岩浆爆炸的声响时就会受惊飞起，绕着消亡的巨兽盘旋，犹如相伴而行的乌云。
那是条死去的黑龙，并且正向着地面接近。
就像是出故障坠落的飞空艇一样，它以泰山压顶的气势重重地摔在她的面前，滚滚的冲击波掀起了少女的前发。
有一具女性的上半身从鲜血淋漓的脊背中破出，从视觉比例来看绝对称得上是个巨人。
她披散着黑发，如爬行类的鳞片覆盖住妙曼的身姿，血色的竖瞳转动，投来掠食者般的视线。
夏曦楠屏住了呼吸，倒不是因为感受到危险……
而是这个生物和她像是镜子的两面，近乎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表。
“接受你的本性！”
半龙半人的怪物庄严地宣告。
“呃，你是想说自己是我的另一面？”
她看了看周围的风景。
难不成这里是她的内心世界之类的地方，接下来他们要在纵横交错的摩天大厦间战斗从而领悟始解吗？
“没错，我是被你平时扼杀的心灵——魔法少女所获得的制约，其实就是各自本心的反映。”
对方低语道，“你仇恨着过去遇见的吸血鬼，进而迁怒到所有与怪异相关的事物上，美其名曰正义……但意识深处其实对此存有疑虑吧？”
“你的妹妹是卷入怪异间的斗争才会不幸失去性命，归根到底并没有直接需要为此负责的对象。你有直接看到那个吸血鬼杀死她吗？会不会只是为自己而找的理由？当魔法少女打击邪恶很开心对不对？但你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产生了对杀死非人之物的反动……”
那就是杀死一名怪异后，积累下来的破坏欲望。
“你对别人解释的‘杀人冲动’，实际上概括得并不准确。因为它……原本就不是指向他人的。”
夏曦楠撒了一个谎言。
她说过，自己的制约是每杀死一名怪异，就会积累下对人类的破坏欲望，所以平时会用自我伤害的方式来缓解。
“听上去极为高尚，但是你使用了春秋笔法。”
半龙女的声音丝丝缕缕地钻透耳膜，渗入内心，“从一开始，那份破坏欲望就仅仅是针对你自己一个人的。它是由你的动摇和不安引发的缺陷。”
“烦死了！不准说下去！”
少女低着头，近乎下意识地想要召唤军刀样式的魔导器，用暴力遏制对方的言论。
但是此刻体内却荡漾着空虚的感觉，丝毫察觉不到魔力的流动。
“为什么你发现自己将他杀死后会陷入崩溃的地步？即使是第一次伤害无辜的人类，真如你所说是被制约唤起的杀人冲动所迷惑，也应该可以作为免罪符来说服自己吧？”
“真相是，在那个瞬间，无法忍受自我折磨的你选择了放纵，将自己受到的痛苦发泄到他人身上。如果受害者是其他人的话，你就真的杀死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半龙女兴高采烈地说下去，似乎乐于见到她的精神防线被摧垮。
“你说得对。”
然而听到这里，夏曦楠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幸好我遇见的是黎诩。”
还好他并没有就此死去。
少女平静地仰起脸颊：“你其实是将力量和制约赋予给我们的怪异，不是什么我隐藏着的内心另一面，对不对？”
“……这么容易就戳穿，真是无聊。”
人首龙身的怪异咧开嘴，“我还打算玩猜出真名然后给你力量的游戏呢。那就直入正题吧，契约者……”
“你愿意成为我新的眷属吗？”
她像是热情的推销员一般微笑，“和我升级契约，变成更强的魔法少女吧！”
“那么，上一个呢？去了哪里？”
夏曦楠警惕地退后一步，背部撞上一块粗粝的岩石。
“你说梅菲斯特？哈，已下地狱了。”
虽然对方依然维持着假笑的面具，但她敏锐地感受到恶魔正压抑着的怒火。
“都是那个人类的错——不，能死后复活的绝不可能是人，你的同伴也只不过是和我类似的存在而已。”
“你想挑拨离间吗？”
夏曦楠寻找着能够当作武器的东西，但触目所及尽是荒凉的原野。
何况以她目前的状况，就算真能拔出斩魄刀之类的东西恐怕也不是大恶魔的对手。
“我说的是事实罢了。何况，你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怪异一边哂笑，一边看着她徒劳无功的努力模样。
“你的力量都来源于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啊，莫非你在期待拖延时间，等到有人来救自己？不可能的，这里甚至不在地球上，是独属于我的领域。”
即使在所有幻想与传说中，恶魔也是最高位的存在之一。
人类文明扩张到如今的繁盛地步，自然有很多怪异选择与其共存，甚至原先居住在山岭外野的妖精鬼魅，当下都混入人造的都市，建立起一个依附在前者基础上的小社会。
但像她这样强大的个体，完全有资格凭空想对抗现实，塑造出独立的相位世界。
魔法少女只是她投放到外界牧养的牛群，甚至可以说是漫长生命中的消遣之作，所以才单纯出于看乐子的心理，默许了千瞳千目教会找上门来的合作请求。
结果却赔上了一名眷属，自然就打起弥补的主意。
虽然全程旁观了战斗过程的她对那个不明本质，假装成人类的家伙有所忌惮，但他不可能找过来。
毕竟她对自己的契约者有着天生的召唤权，而其他人光是想要知晓这里的存在都需要经过许可。
随着对方的讲解，少女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连位置都无法确定，那再强大的后援也指望不上。
“没有人可以救你，就像你救不了自己的妹妹。”
擅长玩弄人心的怪异预言般下了判断，“你无法得救——”
然后就有道刀刃从她的胸口冒了出来。
女性姿态的恶魔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普普通通，丝毫没有附魔，也没有涂上圣水铭刻驱魔咒文，放到五金市场上大概一百块不到的折刀。
它缓缓推动，在她的身躯上留下十字型的漆黑剑痕——如果能称为剑痕的话。
从那贯穿空间的通道里，传来夏曦楠听过的女声。
“阿诩，你不是说要走吗？为什么又犹豫了？是不是打算放弃了？放弃吧，我们就让夏曦楠同学就此安息，不要打扰她了。”
我还没死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大喊。
然后是另一个有点紧张的声音。
“不对，我觉得好像砍到了什么东西……不会第一次玩这招就误杀友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