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伽山
等广智回到番禺城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被自己打了两戒尺的龙王在窜出水面之后就昏了过去，之后便沉入了海中，没了龙王助力，广智靠自己爬云爬回来，硬生生用了三个时辰。
这龙王在沉下去之前，广智还特意看了一眼，和自己知道的龙长相差距甚大，这南海龙王变化的原型既没有四肢，身上也没有鳞片，就光秃秃一条，背上倒是生了对翅膀，额前只有一个独角，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祥瑞神兽，更像凶恶魔物。
广智一在番禺城内找到太素道人，就问起了这事。
“这事吧，还得从百年前那次取经说起，当年为了促成取经之事，天庭冤杀了泾河龙王，取经结束之后，天底下的龙族便都辞了天庭的职位，躲了起来，可江河湖海不能没人统御，于是乎，西天的那些人就把西牛贺洲一族名为那伽的妖兽封为龙众，派遣到天下，取代原有的龙族，如今江河湖海中的这些龙王，皆是那伽妖兽。”
听完太素道人的解释，广智也算是明白过来为何昨晚那个南海龙王，周身上下一点祥瑞之气都没有，对付自己时也是像野兽一般，看来这旧佛学确实该死，让这样的妖物管理江河湖海，还有人界的行云布雨，那能好了？
“诶，道长，那如今我大唐境内，各种水域，也是由这些那伽统管吗？”广智好奇心起，追问起来。
太素道人摇摇头：“这种妖兽，圣人怎会允许它们入境呢，至于江河湖泊的管理，我大唐不是有水部吗，自然是由水部的官员们管理了。”
广智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在水里泡久了，脑子进水了，在听到太素道人给出的答案时，广智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些所谓的龙王，除了行云布雨之外，在水域上干的事，和如今水部的那些官吏们每天做的事，没什么区别，甚至于说，水部的官吏们做的比它们强得多，毕竟，没听说过哪个龙王组织百姓们修堤防洪，也没听说过哪个龙王到了该发洪水的时候，不发洪水。
从治理的角度来说，这帮龙王，有它们没它们，没什么区别。
广智和太素道人又闲聊了两句，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落伽山上。
太素道人看着广智状态不像很好的样子，提议道：“贫道看广智师傅面色不佳，要不把去落伽山之事，推后一下，明天晚间再去？你先好好歇一歇。”
广智摇了摇头：“夜长梦多，道长，咱们还是快点做完为好，等明日的话，万一那条孽龙再找上门来呢？”
“这也是个理儿。”太素道人点点头，“那就还是今晚吧，落伽山离此一千余里，今夜贫道施展遁光带你过去，只不过，这样一来，贫道就不能陪着你上落伽山了，大师得多加小心啊。”
把老龙王抽了一顿之后，太素道人也开始称呼广智大师了，广智也乐得见这老头不那么趾高气昂的样子，也就没有阻止。
“按理说，善财龙女二人现在应该跟着观音在紫薇大帝那里，惠岸尊者向来待在雷音寺多于待在落伽山，如今应该只有那头熊罴守着，它本是百年前取经路上的一难，观音见这熊罴有些佛性，便收在身边，当了个守山大神，这熊罴有个化为黑风的本事，很是烦人，别的倒没听说有哪里比较厉害，它应该看不破这施雾宝珠的厉害，大师上了山，只管施法隐了自己的身形，偷偷拿到宝瓶，再回来找我就是，这次，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听太素道人啰里啰嗦了一大堆，最后又说了个万无一失，吓得广智赶紧去捂他的嘴。
“道长，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小僧现在就回去先补一觉，再准备准备，等到亥时，再来找道长。”
说完，广智就一溜烟跑了，没办法，万一把太素道人的话匣子再打开了，又说些什么不可能有风险，不会有意外这种话，恐怕广智这条小命真的就要交待在这了。
一觉睡到天大黑，广智才好整以暇地往海边走，落伽山到底是观音道场，虽然太素道人嘴上说着什么万无一失，但广智可不敢相信，这次不仅拿好了戒尺，连皇帝御赐的龙纹澜衫和进贤冠也都穿戴上了。
从头到脚，不对，还差个脚上的就披挂齐整了。
等广智赶到海边时，太素道人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现下正一手端着一只胥余果，大快朵颐的起兴，见广智来了，把其中一只递过去，说道：“先填填肚子，吃饱了好上路。”
广智接过果子，咧了咧嘴：“道长，积点口德吧，话说，这才四月吧，哪里来的胥余果？”
太素道人微微一笑，捋着胡子说道：“山人自有妙法，大师快吃，今夜月光明朗，正该老蜃吐雾之时！”
别说，在新月月光的照耀之下，这老头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广智三两口把胥余果解决，在太素道人身上胡乱抹了抹，言道：“一千里落伽山，有劳道长了。”
太素道人看着自己被抹的皱皱巴巴的道袍，叹息一声，捏起法诀，呼道：“金光遁地，急急如律令，走！”
天地为之一旋，无数金光笼住了广智和太素道人，金光太亮，广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再睁开时，二人已经来到了茫茫大海之上。
在海平线之上，二人目力的尽头，落伽山的最高峰巍峨伫立，直冲云霄，而岛屿四周则在一片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即便离得很远，广智仿佛也能听到山上传来的诵经之声，时不时还有钟磬声响起。
落伽山的最顶端，是一座九层佛塔，离远了看，这座佛塔竟然外形和观音立像十分相似，再配合上山后那一轮夺人心魄的大光相，侵吞着天地间的光华，月芒、星芒全都被扭曲了。
广智在心底忽地升起一股念头，那就是这普陀落伽山，才是天地间唯一重要的所在，才是自己今生唯一应该侍奉的场所。
正在广智迷茫之际，一道菩提叶的虚影在他眼底闪过，广智只觉得脑后一阵刺痛，再去看那座岛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各种异象，只剩下云遮雾绕的山峰。
再看向身边，太素道人已经完全被迷了心神，正哆哆嗦嗦地想要向落伽山跪拜。
广智抽出戒尺，拿捏好力道一尺拍在太素道人的后脑上，喝道：“道长，快醒醒！”
太素道人茫然无措地看向广智，额头满是冷汗，惊惧道：“这观音果然有些手段，大师你且小心，贫道，还是再走远些，再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