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鹰愁涧
下山的一路上，广智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种颇显压抑的氛围，连带着把安禄山得到金箍棒的喜悦也冲淡了不少，终于，在到了山脚下之后，安禄山忍不住问道：“师父，孙师伯和你说的这些，到底是？”
广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天空，摇摇头：“现在不要说，将来见了你祖师，自有分晓。”
直到这时，广智也才恍然有所悟，原来不是师父、师兄喜欢打哑谜，而是有时候不得不把真相藏起来，不然的话说不定就会对自己亲近的人造成危害。
没错，如今在广智心里，安禄山确实是自己亲近的人了，尤其是在了解了安禄山年少时的种种遭遇之后，广智不自觉就升起了一股悲悯的情怀。
当然，直接对着眼前这个身高一丈往上，重达四百多斤，面目狰狞，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升起悲悯，还是挺有难度的。
面目狰狞？广智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起，安禄山正在试图不戴紧箍来拿起金箍棒。
“咳咳，禄山啊，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这金箍棒和紧箍，就先在为师这保管着吧，等你要用时，为师再给你。”
说着，广智招手一收，金箍棒和紧箍就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了广智的袖口之中。
……
从两界山归来之后，广智就甚少再让安禄山学习经义了，而是专心致志教导起他修行上的事。
具体来说，就是闻鸡起舞，两界山这里没鸡，广智只好自己扮演了，起舞的，自然就是安禄山。
只不过广智也只是会筑基启蒙这一套，等专心练了十日，安禄山能够自行引气入体之后，广智也没什么好教的了，直接把自己师父那本修行小册子扔给安禄山，自己则跑去周边游山玩水了。
没错，确实是游山玩水，毕竟两界县的人都不肯来听自己讲经，这边又没什么旧佛学遗毒，除了到处游山玩水，广智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好。
好在，广智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平常游山玩水的时候，也会找一些适合修行的地方，时不时带安禄山感受一下天地的玄妙。
这一日，广智就带着安禄山到了一处地势险要的山间，广智向附近的人打听过，此山名为蛇盘山，山中有一曲清池，名为鹰愁涧，相传此地百年前有龙出没，此地也确实龙气弥漫，正适合安禄山过来精进修为。
广智有修为在身，这蛇盘山虽然险要，却难不住他，安禄山虽然能引气入体了，可离能爬云霞举还早，只能老老实实徒手翻山。
广智飞到半空看了看大致的龙气聚集之地后，指点了安禄山一下方向，便先爬云而去，留下安禄山独自一人在山路上辛苦。
毕竟，这也算是修行的一环嘛。
此地的龙气聚集之处，还真的就是那被称为“鹰愁涧”的一汪清池，只不过龙气潜藏于池下，只是借着水气升腾才显露出来，要想真的借此修行，对安禄山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
但话又说回来，不遇困难，如何成才嘛，广智如今已经完全代入到了老师的角色之中，只想着如何教好安禄山，所以对这个天然难题颇为满意。
于是，广智便找了一处干燥的岩石，就地打坐，等起了安禄山。
可还没等多久，广智便隐隐闻到一股腥臭味，味道不浓，却一直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让人忽视不得。
这味道……略微有些熟悉。
广智仔细向池水中看去，借着正午的阳光，似乎能看到一条长长的黑影在水中来回游弋，那形态，与当初遇到的南海龙王有几分相似。
这种地方也有那伽？
不过看体型，这头那伽不过十来米长，连一些有点道行的蟒蛇都比不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教学工具？
广智心底暗生一计，不如就用这头那伽，来考验考验安禄山的能力和他的心性。
或许……还是不考验心性为好，广智自我反思道，能做到一镇节度使的粟特人，心性能差到哪里去呢，或者，换一个角度，心性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于是乎，广智懒得再等，又高高飞起，找寻起不知爬到了哪里的安禄山。
此时的安禄山，不知从哪里逮到了一只兔子，正自大快朵颐，丝毫不着急赶去见自己师父，那副悠闲的样子，好像此行与修行无关，只是出来游玩而已。
广智看到这一幕，除了生气之外，多少也有些感叹，自己终于有机会能正经体验一下当一名严师的感觉了。
“禄山！”广智板着脸来到安禄山面前，一把将烤兔子的篝火挥灭，“为师让你爬山修行，为何在此懈怠！”
安禄山把最后一口兔肉塞进嘴里，强咽下之后说道：“师父，有句话你没听说过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正午时分，正该吃饭的。”
广智自然没听过这句话，也不能理解这里面铁和钢的关系，不过并不妨碍他以此为由，跟安禄山讲起了各种修行困苦的大道理，一直讲了大半个时辰，安禄山痛苦地捂着脸，无奈道：“师父，你这一顿说教，感觉比那紧箍咒厉害。”
广智颇为得意：“哦，怎么个厉害法，跟为师说说。”
安禄山叹了口气：“厉害就厉害在，师父这说教，弟子不用戴拿箍也头疼欲裂。”
广智一戒尺拍在安禄山的脑门上：“聒噪，跟为师来，为师给你找了个修行的好去处。”
说着，一只手拽着安禄山的后衣领，就带着他飞了起来。
这还是广智头一次带安禄山飞，没想到区区四百多斤，入手之后还挺沉，广智飞起来竟然颇显吃力。
果然凡夫俗子体内那一口浊气最耗法力，广智看着安禄山，语重心长道：“禄山，你可要抓紧努力啊，早日完成练气，要不然为师总得这么辛苦地带着你飞。”
言辞神态，与那些督促自家儿子认真学习，备考科举的父母一般无二。
安禄山翻了个白眼，强行提了一口气，把自己胀成一个实打实的圆球，瓮声瓮气道：“师父，轻松点没。”
这是个安禄山自己研究出来的法儿，虽然做不到飞起来，却能让自己在空中漂浮一阵。
广智被这个大肉球弄得哭笑不得，回道：“禄山，你呀，总是能给我弄出点新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