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塞
众戍卒的狂欢只是暂时的，不一会儿他们就将赵蒙放了下来。
赵蒙刚落下来，就看见张骞笑着迎了上来。
“赵兄，幸不辱命，将塞尉短兵带来接应诸位，众戍卒性命无忧矣！”
“先前骞以节为誓，如今骞已回转，不负诸位所托。”
“赵兄，诸位，骞二度蒙难，自度归汉无望，幸得诸位拼死搭救，方遂我愿。此乃我之幸事，亦乃大汉之幸事！骞铭感五内，特以此拜再谢诸位！”
言罢，张骞后退两步，将旌节双手握在中间，对着赵蒙和众戍卒就是深深一拜。
“使君何必如此大礼！此乃我等本分之事，这一声兄，真的言重了！”
赵蒙这一句话是发自真心的，毕竟张骞之名跨越两千年仍然家喻户晓，对于每一个华夏人的心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许多人崇拜的对象，这其中自然包括赵蒙本人。
偶像对自己行如此大礼，是个人都会感到有些惶恐，何况赵蒙了。
谁知张骞摇了摇头，神情恳切地笑道：“恩莫大于救命之恩，赵兄率众戍卒救骞于水火之中，此份恩情，骞定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怀。”
“这一声兄，赵兄受得，还请受之！”
“使君长蒙些许年岁，既如此，蒙称使君为兄长，使君可唤我为弟，如何？”
“好好，大善！蒙弟，那为兄就当仁不让了！”
眼见张骞高兴地哈哈大笑，赵蒙的内心竟生出了些许不真实感。
享誉中外两千年的张骞，竟然与自己称兄道弟！
不说放到现代，就是在这大汉疆域之内，也可以吹嘘一番了！
“也是到了鸡鹿塞为兄才知，如今朔方、五原尽已归汉。鸡鹿塞控扼南北，乃是我大汉西北门户，以弟之才，在此建功立业，将来封侯拜相，犹未可知也！”
“封侯拜相可不敢想，能略略施展一番拳脚，外守国土，心愿足矣。”
毕竟陆虞还在旁边，赵蒙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赵蒙的内心已经翻涌起滔天巨浪。
初来此地，竟还对自己妄自菲薄。
但现在，赵蒙已经有了些微的机会，和足够的信心。
一定能在这个大时代开疆拓土，成功归家！
众戍卒可不知道赵蒙内心的想法，听到赵蒙如此自谦，急性子的王可可坐不住了。
“赵兄何必过谦！若是没有你带领我等，怎能斩首擒拿胡贼？”
王可这一大嗓门嚷嚷开，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若无赵兄搏命一击，我等早就当了马贼的刀下亡魂了！”
“赵兄不仅救了汉使，更救了我等，是我等的救命恩人！”
“我看，不如让赵兄当我等的什长！”
听到这话，旁边的申召补充道：“寻常县内，百将任命什长即可。但鸡鹿塞地处边郡，又是独立的军事要塞，与其他地方不同，什长任命须经塞尉首肯。”
“但我相信，经此一役，赵蒙将名满朔方！什长之位非赵蒙莫属！”
几人正谈笑间，发现陆虞走了过来，立刻纷纷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戍卒们虽大多不通礼教，但还是懂得在候官面前要保持敬畏。
陆虞第一时间并未理会众戍卒，而是对着张骞一揖，神情严肃。
“禀使君，已遵塞尉之令安排短兵搜寻胡贼踪迹，且第二批戍卒已从塞内出发，尽快赶赴各烽燧亭障完成工事。”
“此地仍有被胡贼侵犯的可能，使君不可有失，还请速速回塞！”
张骞点了点头，来此接应堂邑父和赵蒙等众戍卒本就是他强行要求的，现在目的达到，自然不能再留在这是非之地。
“众戍卒乃功臣，需与我一同回塞。”
张骞神情严肃地指了指包括赵蒙在内的众戍卒。
“那是自然，众戍卒之战功，塞尉已然知晓，待回塞后，自会论功行赏！”
陆虞的话让一众戍卒都激动不已，互相看来看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能够受赏了！
这就意味着，众戍卒的舍生忘死，塞尉已然认下，只等到回到鸡鹿塞，就能获得奖赏！
对这些外地迁徙至此、新被征发的戍卒来说，就算是不能获得爵位，获得一些铜钱的奖赏也是好的。
有了铜钱，就可以购买一些盐、肉干存起来，改善一下伙食。
毕竟军中像普通的戍卒，日常只能分得粝米和少量的干菜，连盐都是定量的，极其之少。
不仅如此，还能让他们去临近的窳浑县城、甚至附近的乡里购置一些衣物、鞋物，能让自己在鸡鹿塞能生活得好一些。
特别是那几个渔阳郡来的戍卒，因为来此路途遥远，脚下的鞋早就磨破了，露出了脚趾头。
行军戍边，鞋还是十分重要的，但因为朔方新建，各方面的资源补给还不是很到位，所以发到戍卒手上的衣鞋都是极为粗劣的。
其实鸡鹿塞都还算好的，邻近三封、临戎征发的戍卒，条件比鸡鹿塞还不如，甚至分不到崭新的鞋。
虽然汉武帝调集天下漕运支援朔方郡的建设，史书记载“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并虚”。
但大部分资源主要都支持朔方城了，分到边陲地区的自然就很少，这也导致朔方郡西部都尉治下窳浑、三封、临戎等地，包括鸡鹿塞在内，物资相对没有那么充裕。
所以听到确实能获得奖赏，众戍卒们都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这次没有白干！
赵蒙自然也很喜悦。
如果换算一下，其实这一什的功劳，可以直接攒出一个上造的爵位出来。
不过赵蒙并未十分贪恋爵位，毕竟之前已经对众戍卒许诺，要将军功平分给众人。
人无信不立，张骞亦然，赵蒙亦然。
再者说，此次死里逃生，不仅让自己脱颖而出，更获得了张骞如此的信任，难道还有比这收获更大的么？
正想着，赵蒙就看到陆虞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
“汝乃赵蒙？”
“正是，见过陆候官。”
赵蒙标准躬身一礼，同时也暗暗观察了一番陆虞。
这位候官虽然一直神色和善、面露微笑，但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光似乎有些不善，甚至是有些轻蔑。
“我之前无论是塞尉还是候官都不相识，为何这陆虞用如此眼神看我？”
赵蒙正想着，陆虞已上前拍了拍赵蒙的肩膀，露出一副和善的面容。
“果然是少年英雄，我作为候官，竟未发现鸡鹿塞新征戍卒中有如此能人。”
“汝斩杀匈奴头领，计擒匈奴骑兵，使君都已跟塞尉言明，届时回塞后，塞尉定会重用，望汝及时勉励，不可懈怠。”
“谨遵陆候官钧命。”
见赵蒙恭敬回答，陆虞点了点头，对着众人大手一挥。
“押上俘虏，带上首级，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