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柏负
鸡鹿塞，位于朔方郡极西，坐于阳山南麓，北依长城，东邻屠申泽，是大汉西北部的门户，扼控穿越阳山的交通咽喉。
整个塞障巍巍壮观，河水自屠申泽流经鸡鹿塞，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向西连通峡谷。
早在秦朝，鸡鹿塞就已建成，是秦朝军事重塞，因秦末动乱，匈奴侵占河南地，鸡鹿塞也被匈奴人占领。
直到元朔二年，卫青大破楼烦王、白羊王，收取河南地，朔方、五原等地再次回归汉朝怀抱，鸡鹿塞自然也就成为了通塞北之隘口、汉西北之门户。
不过，因为汉朝刚接手兴建朔方郡，故而鸡鹿塞还未完全恢复到鼎盛时期，看上去仍有些破败，周边的烽燧亭障也在逐步兴建起来。
此时，塞尉司马防正在鸡鹿塞的大门前，搓着手焦急地等待着。
“张使君也真是的，为何非得亲自走一遭，让陆虞把那些戍卒带回来不就行了么，万一使君有个好歹，可怎么交代......”
旁边一位军官样貌的人说道。
“张使君甘于同下、心系戍卒，实乃我辈楷模。”
“柏负，你啊你，就是不分场合！”
司马防看着柏负棱角分明的冷脸，想到自己的这个候官就是这个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我不知道体恤士卒？这些戍卒都是有功之臣，特别是张使君提到的那个赵蒙，真乃勇士！难道我不想他们都安全回到塞内？”
“但是那可是张使君啊！你不会不知道张使君本人对大汉、对陛下有着多大的意义！柏负，你来告诉我，张使君和众戍卒，孰重孰轻？”
柏负沉默了一下，随即缓缓说道。
“张使君，固然十分重要。”
“在...在下的戍卒们，也很重要！”
“唉，你这个人，真的是......本塞尉不与你争辩。”
司马防摇了摇头，不再理柏负，而是望着远方，越等越焦急。
“为何还没到......柏负，你再去清点整顿一下士卒，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还有，梁公子今日来鸡鹿塞，应在安排宴饮事务，你也去看看，可还有什么缺漏。”
“唯。”
柏负标准一揖，旋即骑马返回塞中。
虽然不是很理解塞尉为何要这么做，但柏负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军令。
鸡鹿塞本身不是很大，长宽仅有百步左右，因依山而建，仅有南门可通行。
柏负入得门内，过瓮城沿中道骑行，穿过戍卒的屋舍群，便来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上，除了已经派出去的短兵和戍卒，剩下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柏负一下马，为首的几名什长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柏候官，据说张骞使君竟然到了我们鸡鹿塞，是从匈奴人那里逃出来的么？”
“柏候官，张骞使君本来都已经进到塞里来了，为什么他和陆候官又出塞了？”
“柏候官，听说是我们塞的袍泽救了张使君，到底是谁呀？”
“嗯？”
柏负冷冷地扫了一眼，本来还在七嘴八舌说着的什长们，纷纷瞬间闭嘴。
“列队。”
柏负命令下去，众什长纷纷不敢懈怠，呼喝着自己手下的戍卒们赶忙列队站好。
见众人已经归位，柏负严肃神情，开始训话。
“张骞使君历经艰险，终于归汉，乃幸事也。塞尉军令，塞内戍卒集中于此，分列操演示于使君，以显汉军威武。”
“尔等切勿懈怠，如......如有恣意乱为者，军法从事，全什连坐！”
“唯！”
在此的所有戍卒听到“全什连坐”四个字，都紧张得不行，纷纷回应。
柏负叹了一口气。
短兵们看上去还像点样子，毕竟都是跟在塞尉身边多年的老兵，且基本都有爵位在身，小小演练，自不必多说。
但这些新征发的戍卒，就显得有些不成体统了，多数手忙脚乱、站没站相，关键是一点属于大汉边军的精气神都没有，连呼喊都稀稀拉拉的，看得柏负直摇头。
就连这些什长，也是柏负矮子里面拔高个选出来的，本身也未经过军训，只是跟其他戍卒相比好上一点，但是要跟真正的边军戍卒相比，还差得很远。
而且这帮人中的绝大多数人甫一当什长，就用手中的这些小小权力对着什里的戍卒呼来喝去，完全没有以身作则、整顿军纪的本事。
这也是让柏负一直很头疼的地方。
无人可用啊！
但现在，由于朔方郡新建，到处都十分缺人，所以整个鸡鹿塞的确也就这么点人可以用。
或者说，能分到这么多还算年轻力壮的戍卒，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些戍卒来此一月，按照塞尉军令均忙于修筑工事，还未进行正式的军事训练。
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经验，给自己一定的时间，这些戍卒完全可以训练出来。
但如果张使君带来的消息为真，鸡鹿塞很有可能在短时间被匈奴寇边，到时候这些新征发的戍卒，可以说根本没有战斗能力。
那么，整个鸡鹿塞的防御能力，将大打折扣！
作为统领新征发戍卒的候官，柏负感到压力很大。
这时，柏负不由得想到马戍。
毕竟马戍曾做过百将，有带兵的经验，可堪一用，比这些所谓的什长强得多了。
但是柏负也知道，马戍怯战逃匿，待到张使君返回，肯定会军法从事。
就算是侥幸不死，以后也不可能待在军中了。
对马戍，柏负并不觉得可惜，汉军自有法度，违者受罚是应得的。
只是遗憾今后自己又少了一个可以用的人。
就在这时，柏负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名字。
赵蒙。
在张骞第一次来到鸡鹿塞与塞尉见面的时候，当时柏负和陆虞都在场。
根据张骞所述，正是这个名叫赵蒙的普通戍卒以一己之力，带领马戍丢下的一众戍卒救下了张使君。
虽然因为时间紧急，张骞没能来得及详细讲述，但从他的语气之中，明显是对赵蒙推崇备至。
想到这里，柏负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赵蒙的基本信息。
赵蒙，孝景帝中元六年生，五原郡人，下户无爵，父不详，母早亡，家贫无田。
元朔二年迁于朔方郡，新征为鸡鹿塞戍卒，无戍役记录，在鸡鹿塞也名声不显。
柏负十分奇怪，这赵蒙竟有如此能力，带领新征发的戍卒救下张使君，还能击败匈奴人？
虽然击败击杀个把匈奴人对柏负、甚至对塞尉短兵来说并不足道，但那些可是新征发的戍卒，根本没上过战场，竟然也能做到，这就十分神奇了。
如果有这样的人，柏负自信不会看走眼。
但事实是，新征发戍卒来鸡鹿塞一月有余，赵蒙始终默默无闻。
要不是使君所言，赵蒙这个名字可能都不会传到柏负的耳中。
柏负深吸了一口气，索性不去想它。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张骞和陆虞不日就要回转，到时见到赵蒙，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