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迎客
“尔等是否有所耳闻,那救下张使君的,是何方神圣?”
“短兵兄弟可能清楚。张什长,张使君来的时候,是否你在塞尉府当值?”
姓张的短兵什长点了点头,“正是。虽听得不真切,但张使君反复提到了一个叫做赵蒙的人。”
“赵蒙是何人?我们塞的人?”
众什长都面面相觑,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脑海里对赵蒙这个人都没有印象。
沉默了一会儿,有一名什长好像想起什么,立刻出口言道:“吾想起来了,赵蒙是廿四什的戍卒,五原郡人,跟吾是同郡望!”
这一下仿佛水滴入油锅之中,瞬间引爆了众什长的兴趣,纷纷围拢了过来。
“姚程,汝可熟识此人?长相几何?”“此人家世背景如何?”“此人是否武艺过人?”......
名叫姚程的什长其实也是新征发的戍卒,只因会写几个大字、有些数算的本事,所以被任命为什长。
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包括众短兵什长在内的这么多人的关注,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愣了半天,才缓缓道来。
“其实,吾与赵蒙并不同乡,所以算不上熟识,只是征发时才互相认识的。”
“赵蒙甚至不如吾家,贫苦下户,母早逝,有一位兄长也失散多年,家中无田,以做长工谋生,是下范乡出了名的破落户。”
“此人面向倒还算是周正,做工倒是一把好手,只是为人沉默寡言,不喜与人往来。”
“其他的,吾也不甚了解了。”
疑惑的情绪在众什长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听姚程所言,这个名叫赵蒙的人,看其家世,观其经历,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戍卒而已。
因为据说还有匈奴骑兵,那么若要救下张使君,就必定要击退匈奴骑兵。
就这么一个家境贫苦、默默无闻的普通戍卒,哪里来的本事能够击退匈奴骑兵啊!
没有跟随陆虞和马戍出塞的塞尉短兵没有亲眼目睹,自不会相信。
那些新征发的什长,更不可能相信。
在他们眼中,赵蒙连什长都当不上,连自己都不如呢!
换成他们碰到匈奴骑兵,早就腿肚子打转,跑都跑不动了,连兵器都拿不稳。
因为在烽燧亭障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帮什长并不是很清楚,只能在此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推测。
但至少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
赵蒙能够救下张骞,应该只是运气好,根本没有什么匈奴骑兵!
否则以赵蒙的本事,怎么可能打退匈奴骑兵?谁信啊!
.....
鸡鹿塞大门外,柏负和马梁从马上下来,快步来到司马防面前行礼。
“不用拘礼了。”
司马防见到柏负和马梁一起过来,就知道后面准备得差不多了。
柏负做事,司马防一向很放心。
但是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张骞和陆虞怎么还没有回转!
眼见都快要到日昳(未时,13:00-15:00)三刻了,再晚太阳都要下山了!
“柏负,你带一什短兵前去接应,我始终不放心。”
“塞尉,好像不需要了。”
司马防沿着柏负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队人马正好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朝着鸡鹿塞缓缓而来。
打头骑马前行的,正是张骞、陆虞、堂邑父。
身后跟随的,是由赵蒙率领的众戍卒。
赵蒙站在最前,身上穿着之前脱下来的玄甲,左手反持那柄漆黑的军刀,右手牵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捆着马戍。
左右分别是王可和申召,他们各率领一队,手中都拿着赵蒙缴获的匈奴长刀,分别押解着匈奴俘虏。
马戍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嘴上仍然系着绳子,被赵蒙押解着,神情落寞中藏着不甘。
而两名匈奴俘虏——黑面与黑膝,则分别被王可和申召押解着,一脸愤恨地往前走着。
其余戍卒,分别跟在申召和王可身后,步伐坚定。
左右各分列着两骑短兵,护卫着整队人马,同时也保护着中间的戍卒。
因为马匹不够,而且戍卒们都不会骑马,所以中间的戍卒们都步行跟随,整个队伍的速度没有很快。
但神奇的是,戍卒们的脚步并没有落后太多。
在赵蒙的带领下,戍卒左手持矛,右手摆臂,一边微微喘着粗气,一边节奏规律且十分有力地跟在队伍后面慢跑,而且每一个人的步伐节奏都出奇地一致,伴随着赵蒙的口号声,显得是那么铿锵有力。
“来了来了!”
司马防望见张骞率领的人马正在缓缓靠近,内心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柏负,随我上去迎接使君。”
“唯。”
柏负答应一声,便跟着司马防一起迎了上去。
马梁则十分知趣地在原地等待,毕竟无官无秩,于礼不合。
另一头,陆虞指着鸡鹿塞的方向,对张骞说道:“使君,塞尉来迎接我们了。”
然后,陆虞将手一举,对所有短兵和戍卒下令。
“停!”
左右短兵听到陆虞的军令,立刻勒马停下。
赵蒙带领着戍卒,听到陆虞的军令,也立刻喊道:“立定!”
众戍卒听到赵蒙的命令,也立刻站定,身子站得笔直。
虽然没有经过训练,身体也十分疲累,故而站姿并不是十分标准。
但此刻的他们,精神饱满,双眼炯炯有神,神情镇定而刚毅。
这是赵蒙出发时交代给众人的,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塞尉、展现给全塞人看!
英雄凯旋,他们有骄傲的资格!
而这一幕,远远地就被柏负看在眼里。
虽然赵蒙只是跟在张骞和陆虞后面,而且并未骑马,但还是一眼就被柏负认了出来。
虽面覆尘土,显得有些粗糙,但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精气神,却是掩盖不住的。
不仅如此,在赵蒙身后的这一什戍卒,竟然也跟赵蒙一样,有一种昂扬向上的气质,让这一什戍卒,形成了一个整体。
这种感觉,柏负从来没有在他手下的任何一什戍卒上感受到过。
这也让柏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柏负很明白,铸就这一什戍卒的队魂的,就是赵蒙。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连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在原什长马戍逃跑的情况下,他竟然可以将这一什尚未训练的戍卒,凝聚得如此有气魄!
这不由得让柏负对赵蒙多生了更多的好奇。
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之前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