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什长
待马戍被拉走后，司马防的目光就落到了赵蒙的身上。
司马防其实跟柏负一样，若不是张骞反复提及，他压根就不会记得自己手下的戍卒竟然还有一个叫赵蒙的人。
毕竟，新征发的戍卒都是柏负统领的，而且按照自己的指示，目前只负责筑造烽燧亭障，不会跟自己有任何交集。
如今，竟然有这样一名年轻的戍卒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就不得不引起他的关注了。
司马防向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蒙。
很沉稳，这是赵蒙给司马防的第一印象。
这种沉稳的感觉由内而外，十分自然，却不应该出现在这么年轻的戍卒身上。
这就更让司马防对赵蒙更加好奇了。
“赵蒙，本塞尉听闻，汝在马戍逃匿后，率本什戍卒，斩杀三名胡贼，生擒两名胡贼，然否？”
“此乃本什袍泽协力为之，蒙不敢贪功，然确有胡贼首级三枚在此，另有俘虏两名，请塞尉验看。”
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是郭畏拎着匈奴人的三个首级。
听到赵蒙提到，郭畏赶忙一路小跑，将三颗首级整整齐齐摆在司马防面前，然后赶忙退下。
“禀塞尉，此贼乃匈奴右贤王帐下一且渠部下，名叫黜门，另二贼皆为其部下。”
“此二贼，名叫黑面、黑膝，亦是黜门的部下，被众戍卒奋力生擒。”
赵蒙分别指了指被押解着的两名俘虏，然后大声报告。
“鸡鹿塞柏候官麾下廿四什，共斩首擒获匈奴骑兵五人，现献于塞尉帐下！”
听到赵蒙的声音，后面的八人也整整齐齐地喊道：“献于塞尉帐下！”
人数虽少，然而声音整齐划一而嘹亮，让围观的众人感受到了如浪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刚才那些胡乱猜测的什长们，此刻都被惊到了。
他们并不知道内情，所以原来以为赵蒙和众戍卒只是运气好才救下张骞，根本没有碰到匈奴骑兵。
但匈奴人的首级被拿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
匈奴人的首级和俘虏的存在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们，这些戍卒真的做到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不是凭着运气好救出了汉使张骞！
特别是那些戍卒的什长，纷纷扪心自问，要换做是我，我能做得到么？
只犹豫了一会儿，众人都在内心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自己怎么可能做到！
姚程更是瞪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
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赵蒙么？怎么跟自己认识的赵蒙完全不一样了？
赵蒙身后的廿四什也都是新征发的戍卒，虽然看上去还有些毛毛糙糙，但整齐的口号、逼人的气势，跟那些短兵比，也不遑多让了！
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些软趴趴、松垮垮的戍卒，姚程不由得感叹，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当然，有人佩服，自然有人不服。
之前那位姓张的什长悄悄戳了戳一旁国字脸的一名短兵什长，“樊於，这个叫赵蒙的似乎很厉害啊！跟你比如何？”
“小子运气好罢了，若是彼时我在，灭此胡贼，只在手掌翻覆之间，哪轮得到此子贪天之功。”
樊於轻哼了一声，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剑柄，不再言语，只是用灼灼的目光看向赵蒙左手反握的那柄漆黑军刀。
寒光闪闪，真是一把宝刀！给这小子真是暴殄天物！
樊於的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从赵蒙的手上弄到这柄宝刀。
而此刻内心最为激动的应该就是柏负了。
这才是我期待的戍卒，更能成为麾下这些戍卒的榜样！
柏负清楚，习而练之易，锻气炼魄难。
毕竟柏负作为候官，还是读过《百战奇略》《六韬》的，深谙练兵教战之法。
但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麾下所有的戍卒都有廿四什这样的气魄，却是柏负求而不得的。
关键就在赵蒙！
“好！”
一向沉稳的柏负竟然直接叫好出声，引得一众人等纷纷侧目。
连司马防都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柏负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赶忙收敛神情，不再言语。
而平日最为话痨的陆虞此刻竟然比较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场的诸位，也未过多关注赵蒙。
常年混迹于军旅之中，陆虞更看重那些世家、豪强子弟。
青年才俊，如无世家、豪强扶持，注定泯然众人。
什么？你跟我说卫青？谁不知道卫青乃是卫皇后的胞弟！
所以陆虞的态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司马防拍了拍赵蒙的肩膀，以示鼓励，表现出关心的样子问道，“很好，汝何郡望？来塞中多少时日？家中尚有何人？婚配否？”
“禀塞尉，蒙乃五原郡下户，因迁来此一月有余，母早亡，未婚配。”
司马防经常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对普通戍卒的关心。
要是换成其他戍卒，恐怕早就诚惶诚恐、感激涕零，估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但赵蒙完全不同，不仅回答简短有力、不卑不亢，而且神情从容稳定，颇有大将之风。
不仅是司马防，塞内的所有人都在疑惑。
这真的只是一个贫苦下户，普通戍卒？
此刻的司马防，对赵蒙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赵蒙无论是从军功，还是从刚才表现，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恨的是，正是因为有赵蒙的出现，依军法马戍现在必死无疑，自己很难跟忠善公交代。
但无论如何，身为塞尉，依军法赏罚分明是职责所在。
于是司马防点了点头，神情威严了不少，开口言道。
“赵蒙，汝什为廿四什，什长之位空缺，汝可愿任？”
“唯！”
赵蒙铿锵应答，不禁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什长虽小，却已迈入军官之列！
特别是在鸡鹿塞这种缺兵少将的情况下，一个什长，甚至抵得上某些大县的一个百将！
再加上，自己有着这些经历过生死的戍卒袍泽。
赵蒙相信，这个什长，自己足以胜任，甚至不止于此。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继续向上，才能完成任务，早日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