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节誓
历经艰险获此大胜,但赵蒙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匈奴骑兵一队五人,猪突猛进到汉疆边陲地区,其背后肯定有援军,甚至是主力部队。
这队匈奴骑兵长时间没有回转,一旦被主力部队发现,很有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匈奴骑兵杀来。
危机并没有结束,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想到这里,赵蒙立即开始下令。
“王可,汝带郭畏、寿畯、齐疄,分列西、南二方土墙,监视来敌。”
“申召,汝领李檩、郑杜、冯朴,分列东、北二方土墙,亦监视来敌。”
“唯!”
众人声音整齐划一。
不论之前,也不论将来。
现在,在这亭障之内,赵蒙就是唯一的核心,唯一的权威。
无人不从!
赵蒙镇静且有力的安排被张骞全都看在眼里。
胜而不骄,功而不矜。
得胜归来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第一时间想到如何警戒预防来敌。
如此冷静,如此老道,这真的只是一名戍卒?
看上去还不到弱冠之年(二十岁)吧!
张骞在汉武帝刘彻身边当了多年郎官,自问也见过很多青年俊杰,懂得一些看人识人之道。
毕竟累世公爵的后人、良家子,门荫入仕的起点一般就是在陛下身边担任郎官,这些人就代表着整个大汉最优秀的那一批青年才俊。
虽然说英雄不问出身,但家世背景好,在那个时代往往代表着这个人不愁吃穿、有机会识文断字,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学识水平自然也会高人一等。
仅就识文断字这一项,就强过绝大多数庶人。
但那帮人,无不仗着自己的家世学识,自骄自矜,只会争勇斗狠、言语孟浪,在张骞看来统统成不了大事。
也只有现任车骑将军、长平侯卫青,能被张骞高看一眼。
或许张骞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自觉将赵蒙摆到了像卫青这样的高度。
不过赵蒙并不知道张骞到底在想什么,他将众戍卒再次安排妥当,便赶忙向张骞走去。
这位可是自己回家的关键,可不能怠慢了。
走到近前,赵蒙对张骞郑重报以军礼。
“使君可安好?”
“无碍,骞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张骞眼含热泪,作势就要下拜。
“我非将军,仅一戍卒耳,使君万不可如此。”
赵蒙赶忙扶起张骞,顺便开口询问道:“我幼年就听闻使君出使月氏之壮举,不意竟在此相遇。使君何故到此?”
张骞叹了一口气,将自匈奴逃出的情形缓缓道来。
原来,在被羌人抓获以后,张骞和堂邑父就被押解前往匈奴王庭,经浑邪王部、右贤王部一路北上,每到一部就由匈奴驻扎地派出队伍押送。
但当队伍行到右贤王部的时候,出了问题。
浑邪王与右贤王向来不睦,所以他们手下的部队互相之间也看不顺眼,经常有龃龉摩擦。
就在浑邪王部押解张骞的队伍来到右贤王部时,不知为何两边突然起了争执,甚至互相大打出手,扰得整个队伍一片混乱。
眼见天赐良机,张骞和堂邑父赶忙趁乱逃出,抢了马儿便夺路狂奔。
不知奔逃了多久,竟被这一队匈奴骑兵追上,好在遇见赵蒙等人,得以脱逃得救。
听完张骞的叙述,赵蒙一阵怅然。
没想到张骞竟然还有这段未载于史册的经历。
看来在原来的历史上,张骞在押解的途中不止一次想要出逃,只是结果都失败了。
英勇不屈、百折不挠、永不言弃,不愧是凿空西域的张骞!
这也让赵蒙对张骞内心又多了一层敬意。
赵蒙又将目光转向了被俘虏的黑面。
经过堂邑父的翻译,黑面知道了黜门已经被赵蒙枭首,原本叫嚣着的他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将其所知情况尽数和盘托出。
按照黑面所述,右贤王得知张骞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逃跑了,大为恼怒,斥责浑邪王部的人故意挑起争端,致使张骞走脱,并要求浑邪王部即刻追捕张骞。
但浑邪王部领头的且渠拒不承认,并且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将张骞交给右贤王部,张骞走脱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
同时,浑邪王部的且渠还推说是右贤王部的人主动挑衅,致使张骞逃脱,回去要上报浑邪王,要右贤王部为此事负全部责任。
两边扯皮推诿了半天,始终没有一个结果,两边只好约定各派一队,搜寻张骞下落。
他们这一队正由右贤王派出,大部队由一且渠率领,有五十人,大约在几十里之外。
“也就是说,据此不远,仍有右贤王部的一支队伍盘桓,目标便是张骞。”
梳理完来龙去脉后,赵蒙眉头紧锁。
自己料想不差,虽然距离尚远,而且匈奴人不一定敢寇边,但这里仍然存在被攻击的可能性。
而且领头的,是右贤王部的一名且渠。
且渠,是匈奴的中下层军官,大概可以对应汉军的百将。
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是这五十人应都是精锐的匈奴骑兵,堪比数百步兵。
同时,还有一支潜藏的、由浑邪王部且渠率领的骑兵队伍,仍不知在何处搜寻张骞。
如若两边加在一起,便是百人骑兵!
要知道,整个鸡鹿塞,也就直属于塞尉的一百短兵具有战斗力,剩余的都是像眼前这些戍卒这样刚被征发的,未经军事训练,根本没有御敌能力。
而三封、临戎等县城虽然距离更为接近,但兵力情况比鸡鹿塞好不到多少。
万一大部队压境,就凭这些戍卒,决计是挡不住的。
如今之计,还是去鸡鹿塞搬救兵,越快越好!
而去搬救兵的最好选择,就是张骞。
想到这里,赵蒙拉过张骞,将自己的分析简单说了一下,然后郑重道:“为今之计,还请使君径直向东北速去鸡鹿塞,持节引兵来救我等。”
“君为何不同去?”
“咱们只有一匹马,且使君持节,能径直见到塞尉,不比我等区区戍卒。”
赵蒙指了指地上两匹已经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劣马,随即将自己刚才骑过的马儿牵过,把缰绳塞到了张骞的手里。
“况且若我与使君同去,我的这些袍泽怎么办?”
说到这里,赵蒙便将之前什长马戍逃离的事情简要跟张骞讲了一遍。
张骞本就是快意恩仇之人,听完赵蒙所述,顿时气血翻涌,一拍大腿破口大骂。
“竖子!我大汉竟然还有此等腌臜龌龊之辈,竟能忝为什长!”
张骞愤愤不平。
堂堂什长,竟然胆小如鼠,畏战遁逃!
若不是赵蒙及时站了出来,那么整个亭障内的这一什戍卒,难逃被匈奴骑兵砍杀的命运,而自己也难逃被抓回去的下场!
张骞知道,这是赵蒙将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同时也将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寄托在自己身上!
张骞下定决心,也不再推脱,并将一旁的堂邑父拉过来向赵蒙等人介绍。
“这位是堂邑父,我的向导。虽是匈奴人,但与我出生入死十余载,早已亲如兄弟,请众人勿疑。”
堂邑父毕竟是历史名人,赵蒙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众戍卒并不认识,但经过张骞的介绍,众人眼中的疑虑顿消,也纷纷向堂邑父见礼。
“堂邑父善射,在此地能襄助一二。我即去鸡鹿塞,请塞尉引兵。”
张骞接过赵蒙手中的缰绳,强撑着力气一跃而上,朝着众人重重一揖。
“诸位之举,张骞铭感五内。骞以节为誓,定引鸡鹿塞之兵以救诸位。如违此誓,节毁人亡!”
赵蒙和众戍卒同时郑重回礼。
多数戍卒目不识丁,但虽为鄙陋之人,既在汉疆,必知信义二字。
张骞以节为誓,可比季布,一诺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