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丫
接下韩屿像附身幽灵一样，全程围观体验二丫的幸福生活。
两个丫头的爹本来是做官的，做了多大不清楚；然后得罪了人，或者是犯了事，被一撸到底贬为庶人，最终带了家眷迁居此村，成了农民。原本在村里似乎有故人或是亲戚，如今已经死了。两个丫头的母亲也已病逝了。“大丫”与附近县里一个叫杨丹臣的秀才订了婚约，也就是之前偷偷约会的那个男人。都快要成亲的时候，杨丹臣母亲过世，婚期推迟。
前不久杨丹臣孝期满了，于是杨丹臣的父亲和大丫的爹商议，让两个孩子择日成亲，然后杨丹臣还能赶在次年进京参加科举。
神奇的是，不到十岁的二丫不知为何似乎暗恋上了姐夫杨丹臣！其他人或许没当回事，但韩屿可是把诸多细节都看在眼里：每一次“大丫”出去约会，二丫都会悄摸摸溜去“旁观”；每次姐姐和老爹说话提到杨丹臣，二丫几乎是耳朵竖起来听；更大的表现就是，韩屿时不时在二丫耳边叨叨，说“悄悄话”，二丫有时回应有时不理，可只要说到有关杨丹臣的，二丫就马上闭嘴装掉线。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韩屿跟个随身老爷爷一样操碎了心。说教也好，讲故事也罢，二丫仍然我行我素，完全不受影响。而除了二丫，其他人则好像完全听不到韩屿的声音、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二丫也完全不跟任何人说起身上附身的“幽灵”——实际上二丫跟谁都不怎么说话，包括她大姐和爹。
姐姐和杨丹臣成婚了。两家距离并不远，婚后也常常走动。二丫常常找个理由跑姐姐家去玩，然后留下过夜。杨丹臣读书，二丫就蹲在一边吃零食，一块饼干能吃一整天。韩屿持续为二丫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要不要我教你认字？你姐夫是读书人，你都不认字，他怎么可能喜欢你。”韩屿又在挖空心思给二丫做“正面引导”。读书认字不一定能让人三观正确，但读书的人更有改变认知的可能。二丫又不爱和人正经交流，又整天无所事事，又没有九年义务教育，这可能是这个孩子有些过于孤僻的部分原因。
二丫默不作声。话题涉及敏感因素，她可能准备进入离线隐身模式了。
韩屿开动脑筋：“你去找姐姐借一本启蒙的书，《千字文》《论语》《百家诗抄》都可以，我教你读，一个字一个字教你认。你也不想你姐夫胸怀天下，你却连他说的话都听不懂吧。”
二丫磨蹭了半天，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说真的，读书人只会喜欢有文化的人。你看你姐，又识字，会读书，还会写诗，字还写的漂亮。你信不信，你要是跑姐夫面前吟一首诗，他肯定对你刮目相看。”韩屿又开始行骗，“我教你两句，你可以试试：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两句看网文的都熟，绝对好用。
韩屿觉得二丫已经心动了。只要这孩子上钩，一定能引起大人注意。只要杨丹臣表现出疑惑，二丫就免不了再来求教随身老爷爷。
然而二丫依旧忍住啥也没做。韩屿觉得二丫这孩子戒备心太重，就算扔传销窝点估计也会被原样扔出来。韩屿自叹本事低微，决定摆烂躺平。
但二丫似乎还是受到了启发，不再一天到晚往杨丹臣身边凑，而是开始悄悄观察大姐的一颦一笑一举动。大丫是识字的，她还很爱看书。韩屿看得见书名，便告诉二丫。有些书是韩屿知道的，比如《汉书》，有些则没见过，但基本上是史书和诗赋一类。
发现二丫在关注自己读的书之后，大丫也很高兴，常常有意选一些浅显的诗读给她听，一边读一边讲生字。二丫听得很认真，但从不提问。韩屿也有点受用，因为很多诗他没见过，自己看还看不大懂；并且总有些字写得他不认识。
一天晚上，杨丹臣在挑灯夜读，大丫也在一旁捧着一本书读。二丫挨着姐姐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杨丹臣发呆。韩屿恰好可以看到大丫手里书的内容，就念给二丫听。
念着念着，忽见杨丹臣起身往外面走去。韩屿只当是出恭，没有多想。过了会儿，二丫也打着哈欠站了起来，走出屋子。
二丫并没有回屋子睡觉，而是晃晃悠悠走出大门，一直往河边走去。
外面有月光，地上很亮，树木小草线条分明。不远处河边草丛里传来虫鸣。
韩屿正在纳闷，二丫忽然停住了，往前方望去。
河岸不远处有座小拱桥，杨丹臣就站在桥上，似乎在和人说话。可是他面前空无一人。夜间过于安静，杨丹臣的声音夹在虫鸣之间远远飘来：
“……我不需要。生死有别，你应该放下了……请不要这么说，也不要来找我了。你应该及早转世去……”
杨丹臣甩了下手，仿佛刚才有人拉扯了他的衣袖。
韩屿一愣，强烈的异样情绪回荡心头。这是……有鬼？？
是啊，他本来就是见鬼之后穿越的，穿越之后再见鬼好像也没毛病……
二丫依然呆呆站着，韩屿赶紧安慰她：“赶快回屋去吧，别管姐夫在干嘛了。”小孩子贸然看到这种场面可能三观会更不正常吧。
二丫没动。依然看着那边。韩屿看不到二丫的表情，但是心中念头一闪，他想起了刘畅。会不会，二丫也能看见鬼？
合着看不见鬼的人才是少数吗……
“你能看见鬼对不对？”韩屿决定打直球。二丫没理他。
“你能听见他们说话对不对？杨丹臣对面还有个人对吗？”二丫还是没理他。
韩屿不说话了，和二丫一样竖起耳朵听。他有点心痒，如果二丫看得见鬼的话，说不定她同样听得到鬼说的话，就不必和韩屿一样，台词只能听一边，另一半唯靠脑补。
“请不要这样……”杨丹臣退了一步，忽然起了一阵强风，桥边的树哗哗狂响，叶子落了一大片，在风中如雪翻飞。韩屿马上想到了穿越前一秒，在王小可的病房里就刮过这样的风，然后他就穿越了。
所以这风其实是鬼气？
二丫同样被强风刮到了，她小心翼翼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躲到一个树后，就像之前偷窥姐姐约会时那样。杨丹臣又说了什么，但是风声遮掩了一切，二丫和韩屿啥也听不到了。只见下一秒，杨丹臣连连后退几步，已经退到了桥外。然后突然猛地向后凌空飞起，摔在地上。就像有个看不见的绿巨人一脚踹飞了他一样。
杨丹臣大喘着气，从地上爬起，风也忽然止息了。
月色依然很亮。二丫站在树影里，杨丹臣硬是没发现她，直接回屋去了。二丫又站了会儿，也开始往回走。
韩屿满腹疑惑，忍不住问出来：“二丫……要不要给我讲解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可惜二丫还是没理他，直接回屋去睡了。
一恍神，已经是第二天。韩屿没有睡觉的概念，毕竟他现在可能连大脑器官都没有。每当二丫睡觉，韩屿就会这样一恍神，然后就发现二丫已经醒来了。他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但具体过程好像剪掉了。而他也从来不会疲惫，似乎失去脑子后精神状态上直接无敌了。
二丫依旧天蒙蒙亮就醒了，一大早她就去找她大姐。
这一天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姐。跟着去厨房，跟着去河边，去菜地，去书房；甚至去茅房的时候也跟到外边转悠。韩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二丫老是盯稍姐姐和杨丹臣，不一定是思春，还有可能是见鬼。这还真是见鬼了。
“你之前老盯着你姐夫是因为他身边有鬼对不对？”韩屿感觉自己总算聪明起来了。一想到自己之前劝过二丫找男人也不能觊觎姐夫，就分外尴尬。还好现在自己只是个看不见的老爷爷。躲起来不吭声，假装啥事也没发生过就好了。
“我觉得你应该主动找姐夫坦白你能看见鬼这件事。你是想保护姐姐吧，在这方面你和姐夫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没必要自己藏在心里呀。”很显然，除了韩屿以外，姐姐大丫也是看不见鬼的。
二丫依然没理会韩屿。
晚上的时候出事了。大丫去井上打水，用轱辘摇着把水桶拉上来的时候，一阵阴风扑过，大丫似乎瞬间失了神，脚一滑就往井口栽去。二丫一阵风似的跑上来，扑着大丫的腰就往一边推。大丫站得不稳，狠狠摔在一边，不过好歹远离了井的方向。
等回了家，大丫身上青了好几处，坐着躺着都是疼的。但好歹不曾磕在井沿石头上，也没有一头栽井里去。
杨丹臣急坏了，找了郎中，又找了大仙，书也不看了，围着大丫转。大丫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几个人心里都搁着事了。
大丫在家了躺了半天，躺不住了。可是杨丹臣不让她出门，甚至走两步都恨不得一直扶着。二丫也没放松多少，依然保持近距离盯梢，像个暗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