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刘畅
等韩屿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站在现代社会南海大学的医务室病房里，手也还搭在刘畅的胳膊上。漫长的记忆的反差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身体，不由得就向一边倒去——毕竟他好像已经几个月没用过自己的双腿了。
好在他扶在刘畅身上，本来是来扶刘畅的，此时却扶了自己一把。
片刻间，刘畅也睁开了眼。这下韩屿又真真实实扶了他一把。两人腿都有些打战，一种虚弱感由内而外渗出来，好像是透支了力气一样。于是两人慢慢走到一张空着的病床边坐下了。
韩屿先看了眼王小可，王小可也看着他俩，抿着嘴没做声。
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那附身二丫的几个月的记忆已经在迅速变得模糊，仿佛只是一个夜晚做出来的梦一样。
刘畅似乎比韩屿更累一点。他嘴里还喘着气，整个人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张望一圈，声音虚弱地开口道：“刚才那是……幻觉吗？”
韩屿猜想他可能和自己有相同的经历，于是点了点头：“我觉得是。”顿了顿，他又道：“你可能看见鬼了，在外面的时候你说的那个女人，我看不见。进来房里之后，你在打鬼是不是？那个鬼，我看不见，我只看得见王小可。”
刘畅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有个女鬼。我刚才……进入女鬼的记忆了……”
韩屿刚刚加入特研局，没想到马上就遇到了“事件”。然而刚经历入职培训的他完全没有处理经验。但是，刘畅能看到鬼，可能也不是“凡人”了吧？他一边听刘畅讲他在幻境中的所见，一边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发给李方齐。
刘畅也进了幻境，或者说刘畅先进一步。但在幻觉中他并不像韩屿一样是个只能和宿主聊天的附身灵，而是直接代入体验了别人的人生——就像玩了一场一人称角色扮演游戏一样。他代的人是杨丹臣。
刘畅的幻境时间长度更长，他进入幻觉的时间线比韩屿早了三年多。
杨丹臣在外游学时遇到一个落难女子，名叫雪莲。这个女人家门衰落，被卖到富贵人家做妾，可是主母善妒，寻故命人将她痛打一顿，断了腿还破了相。这下主人也看不上她了，转手又将她“贱卖”到一个凶徒家里。
说是“凶徒”，是因为这个叫李大屠的为人凶恶，好勇斗狠，此前无故怀疑妻子外遇，便当众将其打死。附近乡邻传言此人暴虐，再无媒婆上门。于是他母亲寻了关系，“捡漏”买了雪莲回来做媳妇，盼能生个儿子。
雪莲被这人买回去后身上还带着伤，不能圆房。李大屠性子冷淡，并不照顾她，也不给她买药洗创。没几天伤势就更恶了。李大屠心里嫌弃，每晚拿鞭子抽她，器嚎声三里皆闻。
杨丹臣正巧路过，义愤填膺，呼了两个朋友掩护，趁夜色冲进李大屠家抢了雪莲出来，用驴车拖着进城去找县令老爷喊冤。县令听闻经过，以李大屠对发妻无恩无义、暴虐无道，判令两人离断，雪莲身归自由。
杨丹臣和朋友出资租赁了屋子暂且安置雪莲，请当地医生看诊，然而雪莲伤口感染，药石无效，越病越重，没几天就去世了。
雪莲死之当天，李大屠家闹邪崇，满门惨死，两邻里也死了几口人，一时间轰动全城。杨丹臣的朋友都说是雪莲怨气不散招来了邪物，互相催促想要赶紧出城远走。唯有杨丹臣力排众议，买了棺木将雪莲葬在城郊，这才离去。
不料过了两日，杨丹臣夜晚睡着时梦见雪莲来他身边，凄凄婉婉拜谢恩情，并说愿意一生服侍以报葬骨之恩。杨丹臣心里一半恐惧一半不理解，连声拒绝。然而自此开始，雪莲时不时便出现左右，忽然而来又刹那消失，周围其他人却完全看不见听不到。
杨丹臣慌了很久，后来遇到了个和尚，听闻了他的遭遇，自称能解决此事。便去雪莲埋骨处掘出尸骨，焚成灰烬，又埋至佛庙，为之诵经三日，称往生去矣。
然而雪莲并未去往生，依然时不时便来寻杨丹臣。久而久之，杨丹臣见她无害人之意，便不再理会她，任她来去。
过不久，杨丹臣收到家书说母亲病重，赶忙回家。到家后听父亲说给订了一门亲事，对象是故人之后。当晚又梦见雪莲，说：“公子若成亲，妾甘为妾室。”
杨丹臣大惊，连声相拒。然而雪莲依然纠缠不已。杨丹臣对雪莲的感情早已从恐惧渐渐变为了厌恶，此后一见其出现便大声喝斥，如此雪莲也消停不少，即使出来也不再贴近说话。杨丹臣渐渐也能无视她了。
后来过了几年，杨丹臣要和丽娘成婚了。雪莲又冒出来恳请与杨生原房。杨丹臣好言相劝了几次，雪莲却愈发偏激，最后忍不住要对丽娘动手。不得已杨丹臣和父亲商量后去了传闻颇广的横王庙，请一位传说是陆地神仙的老道出手除妖。老道给了他一些法宝道具，最终成功将鬼物封印。
此后杨丹臣中举做官，举家迁至京畿。然而好命不长，不到五十便因病去世了。死前又一次梦到雪莲，她容貌与当年一模一样、不老分毫。她对他说：“此生与公子无缘，待公子来世奴家再来相寻。”
……
刘畅这梦做的，简直是直接过了一整个人生了都。不过这剧情，比韩屿的那个就具体好多了，有起因有结局的。
韩屿和刘畅讨论了一下幻境所见，对于事情起因都是一头雾水。
“不过幻觉里那个女鬼雪莲，应该和攻击王小可的是同一只鬼。”刘畅很肯定地说。梦里梦外他都看见过女鬼的样貌。
“既然这样，难道说王小可其实是杨丹臣转世？”韩屿震惊道。
“并不是，谢谢。”另一张床上坐靠在床头的王小可冷淡地打断猜测。
“你怎么那么肯定，你也进幻觉了？”刘畅追问。
王小可不说话了。
“其实也可能是大丫转世，你看雪莲从来没伤害过杨丹臣，但是几次对大丫出手。”韩屿有点习惯喊丽娘做“大丫”，毕竟和二丫更有姐妹感。
“也说不定是雪莲转世。她可能分魂了，一部分转世，一部分继续害人。”很难说刘畅这话是什么心态。
“你怎么不说是二丫呢！”韩屿顶嘴。
“那你怎么不说是小花呢？”刘畅反顶。
王小可瞪了过来，韩屿感觉到身上一阵凉意。
好在有电话打进来，韩屿借口接电话，从房里走了出去。病房之前闹了一阵，床和桌子都撞歪了，还有些桌上的杂物掀在地上，一片凌乱，刘畅开始收拾东西。
来电的是李方齐，先确认了当前已经没有危险，然后说等会儿会有人来现场处理，让他们三人先待原处不要走动。如果再出现其他异常，则尽快逃走，不要和邪物对抗。
韩屿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发现刘畅坐在王小可床边，正在削苹果。苹果本来是一塑料袋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刚才床被撞动的时候苹果掉下来滚了一地。现在被码在桌子上堆作一堆，跟金字塔似的。
这样不是更容易滚下来了么。韩屿一边腹诽，一边从顶上拿了一个带皮一口咬了下去。
刘畅瞥了他一眼：“滚地上了的，有灰。”
韩屿噎了一下，还是把嘴里那口嚼了嚼，咽下去了。又起身打算去洗手台那把剩余部分洗洗。
“骗你的，码起来的都洗过了。”刘畅又道。
韩屿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断续吃了起来。
刘畅也削完了一个，把苹果递给王小可，王小可一言不发接过去吃起来。韩屿看一眼王小可，又看一眼刘畅，走过去挨着刘畅坐下，道：“你以前有见过鬼吗？”
刘畅刚拿起一个苹果，用左手比嘴上做了个抽烟的动作，装出一副沧桑的表情道：“没有。”
“今天第一次？”
“第一次。”
“什么感想？”
“还行，有点冷。”
“你知道国家有管超凡的部门吗？里面都是超能力者。”韩屿道。
“龙组？”刘畅斜了韩屿一眼。
“学长，你入职第一天就违反保密协议了啊！”一个声音突然打断道。
韩屿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生，虽然嘴里喊着学长，但看起来个子都比韩屿高。其中一个掏出张卡片晃了晃，韩屿认出来是特研局的身份卡。
两人冲韩屿笑了笑走进来，道：“方齐给我们说了情况，我们来看看。”又对刘畅王小可示意：“我们就是来处理这里的超凡事件的，同时我们都在南海大学上学，我是罗秀祈，他叫许高成。”
刘畅愣了一下：“你们好。我叫刘畅。”
“我是韩屿。”韩屿觉得对方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了，还是报了下名。
王小可没做声。
两人拿出一个大罗盘，在屋里走了一圈。回到床边冲刘畅道：“不介意的话，把个脉。”
片刻后又给韩屿、王小可也把了会脉。然后道：“看起来鬼物已经离开了。”说着掏出一叠黄符纸，给三人一人发了五张，道：“这东西能保护你们。记得随时带一张在身上。遇到问题了及时喊人。”韩屿注意到这个符纸看起来和幻觉中杨丹臣请回来的符纸很像。
“刘畅和王小可，你们两位需要到特研局去做个登记。一方面鬼物袭击有针对性，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来制定计划捕捉它；另一方面你们两人可能存在有和阴物鬼物有关的超凡能力，需要备案一下，就跟韩屿学长一样。”
韩屿有点尬，他还没把自己觉醒超能力的事告诉过刘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