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巨子范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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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名门耀仕族

注目华夏版图,有一条大河出生于陕西,成长于河南,扬名于湖北,她的名字叫丹江。

丹江源头陕西秦岭,一路斗折南行,出陕西入河南,吞千溪纳百流,抵近汉水时已呈泱泱之势。

丹水挟秦风裹楚雨,日夜不停地流淌着。流过了春秋,流过了秦汉,现今又流到了魏晋南北朝。当它流入东晋南阳郡顺阳县(今南阳市淅川县)时,其境内有一块界碑石,界碑呈三棱状,每面对应一个郡名。好奇人投足一试,便可一脚踏“三郡”。往西南踏是魏兴郡(今湖北省郧县),往西踏是汉中郡(今陕西省商洛市),往东北踏是南阳郡(今河南省南阳市)。

南阳郡的顺阳县是丹江流往汉水的第一个隘口要冲。位于隘口要冲上有一座木桥,人称李官桥。这里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但四方商贾云集,八方来财,而且名人辈出。就李官桥旁边的范家庄而言,随着丹江航运的兴盛而日渐繁荣,仅范氏一家,父子三人同朝为官,留下了赫赫英名。

隆安二年(公元398年)正月,在冉冉东风吹拂下,冰冻稍解,冬眠的蛰虫开始活动,水底的鱼儿游近水面上的薄冰,水獭开始捕鱼,鸿雁由南而来。这个月,天子一不兴兵打仗,二不行使政令。因为兴兵打仗,挑逗事端,扰乱人伦纲纪,要遭天罚;行使政令则风雨不调,草木凋零,国家常会有火灾的恐慌。故天子要在第一个年日兴行祭天之礼。向上天祈祷五谷丰登,为的是让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之气相互融合,草木开始萌芽。农夫们趁势布置农事,先把耕地疆界修好,再把田间小路、沟渠贯通。安排好丘陵、坡地、洼地适宜种植何种作物,尔后教导子孙们种植五谷方法,并引导他们深耕细作,使得丹江口旁的田野里呈现一派田园风光。

范家庄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就是曾经名扬天下的东晋朝廷重臣。官拜晋安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晋爵武兴县侯的范汪范大人。

范汪家是个士族家庭,自从春秋初期的范蠡从这里走出为相后,范氏家族香火旺盛,后继有人,世代为官,人才辈出。至范汪时已是范蠡的第十代世孙。其父范晷,在世时为西晋雍州刺史,加左将军。永嘉之乱后。范汪随父移居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在那里他走向了仕途。儿子范宁,先后出任临淮、豫章太守。孙子范泰仕晋为中书侍郎。范汪于耄耋之年,携妻带子全家返乡。跟这里的百姓们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民生活。

闲暇之余,范汪便如数珍宝地给儿孙们讲述起范氏家族的历史和范蠡的故事来。范氏家族的历史,大致是帝尧刘累之后,在周为唐杜氏,周宣王灭杜,杜伯之子温叔奔晋为士师。曾孙士会食采于范(今河南范县),遂为范氏。自士会以后,范武子,范文子,范宣子,以及范献子世代都是晋国的上卿。因范氏在争斗中被智伯打败,其中一支南迁到南阳顺阳(今南阳淅川)定居下来。这支范氏兴起于战国初期,当时的范蠡由楚入越,被越王勾践委以国政,与文种一起帮助勾践励精图治,重振国家,攻灭吴国。后来范蠡弃官浮海至齐地,变姓易名,经商致富,定居陶地(今定陶),人称陶朱公,率先闻名于天下。至西汉中叶,又出现了度辽将军范明友。从此以后,南阳范氏都自称是范明友的后代。范汪常常以范蠡的荣耀谆谆教导儿孙们说:咱们的老祖宗范蠡在这里诞生后,曾在家里苦读《书》《易》《诗》等简册,对书中夏、商、周三代的禅让事典、政治文告、战争宣言、檄文誓辞、天文气象、地理贡赋和占卜之事都能加深领会,对千年以来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大事都十分熟悉。幼年时期,他就掌握了历史经验,还懂得了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在《诗经》中,他喜欢那些歌颂生产、劳动、祭礼、战争、爱情、友谊的诗篇。他天资聪颖,思想敏锐,领悟精深,记忆力强,对书中的内容烂熟于心,为以后从政、率军、经商、处世的成功起到了巨大的指导作用。作为范蠡的后人,在做人、处事等方面,要以祖宗为榜样,坐要坐得端,行要行得正,为后人留下一个好名声。尤其是范蠡在定陶去世之后,人们对范蠡73年(公元前518年~公元前445年)的丰功伟绩赞不绝口,后人的评价是“忠以事君,智以保身,千载而下,孰可比伦?”西汉张良对范蠡的“霸业朽,忠名在,此堆土,黄金块。传万古,人人爱,纲常维,宇宙赖”的评价,使范汪更为引以为荣。

这天,范汪吃罢早饭,在夫人的搀扶下,走出庭院,穿过麦田,越上丹江口岸,站在高岗处眺望着远方。那一望无垠的丹水,那高低有错的山峰,那碧绿的原野尽收眼底。水面上,白鹤、黄鹂、春燕飞上翻下,剪裁着宜人的春光;奇山怪石倒立水中,时隐时现;田野里油菜、麦垄“哗哗”作响,牛群“哞哞”乱叫;农夫们高扬的锄头犹如千军万马,摆开阵势,欲与天公试比高。使得范汪不禁感叹道:“宁儿和泰孙为官在外,不知现在何样?”

夫人为范汪整整衣角道:“泰孙去年初夏回来省亲,不是说他爹从临淮调往豫章,一切都好嘛!”

范汪唉了一声道:“你我夫妻已是风烛残年,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不服老不行啊!可他们却年轻好胜,只知做官好,哪知老来行路难啊……”

夫人摇摇头,未免也有些伤感地道:“想我范家也算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可就是泰孙二房眼看就要分娩。他那大房骄横无度,眼中容不得他人。泰孙儿又不在家,怕是那二房要吃苦头了!”

范汪道:“咱们虽说已是四世同堂,但那重孙范暠、范晏让他母亲娇惯得不成样子,日后不会有多大出息。说不准以后范家就指望这个将要出世的第三个重孙子了。”

夫人道:“老爷一生乐善好施,打富济贫,为官于民。老天爷会保佑吾孙有出息的。”

范汪道:“但愿如此吧!”

老夫妻俩正说着话,只见从西北方向,拥来一片黑压压的逃难百姓。他们肩挑车推,扶老携幼,气喘吁吁。艰难地向前走着。范汪心想,正月不兴兵不使令,为何还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向南流徙呢?原来是早在西晋统一全国后,弭兵息武,刀枪入库,放马南山。有过一段短暂的太康之治。但是不久,“八王之乱”又拉开了战争的帷幕。少数民族政权之间,以及少数民族与汉族政权之间几乎无日不战。致使白骨横野,僵尸蔽地,千里无烟炊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以致造成“十六国”鼎立之势。“十六国纷乱”之后,国情更为阴森恐怖,统治阶级互相争斗,民间盗贼借机蜂起,人民奔道流移,无法充饥,只好变卖妻子。以至相食。不但草木吃光,就连那牛马之毛也被吃净,到处是“死难无数”,百姓者“十有其七”。长期的战乱和饥馑,造成社会人口锐减,手无寸铁的民众,为了保存自己,求得生存,只能成群结队地逃亡到天灾人祸尚未波及的地方。

范汪不禁迎上去,问前面的一个汉子道:“你们是哪里人?”

汉子停下来道:“俺们都是鲜卑人,本来正月不出门,可俺们不出门乞讨,就要饿死在屋里啊!”

范汪道:“那你们逃往何处去呀?”

汉子道:“逃往何处是何处啊!”

范汪低头看着一个饿得“哇哇”乱叫的小姑娘,不禁眼睛湿润地道:“这小姑娘长得多水灵,若洗浴打扮,真乃是一朵芙蓉。”

夫人道:“老爷,你我膝下无有孙女儿,我有意把她收为义孙女儿,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范汪道:“夫人有意,我怎能不依!总不能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半道夭折吧?只是这姑娘的家人不知可否愿意?”

夫人抱起小姑娘,问汉子道:“这小姑娘可是你家千金?”

汉子道:“是我的小女儿,可她投错了胎,若投身到官宦家庭,是千金之体,但投身到在下膝前,连一泡狗屎都不如啊!”

夫人道:“老身有意将她收留门下,认做义孙女儿,不知可否愿意?”

汉子道:“这年景,她跟着我东奔西跑,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老夫人不嫌弃,就是小女儿烧高香了,我哪有不允之理?”

汉子说罢,慌忙扑地,向范汪老夫妻俩连叩三个响头,留下女儿,又饥不择食地站起身,随着逃难的百姓们向南走去……

范汪老夫妻俩手牵着小姑娘刚走进范家大院,忽听茅厕里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号叫声,范汪不禁问夫人道:“夫人,这声音分明是有人分娩时的痛苦声,莫不是泰孙那二房要生产了吧?怎么这声音又是从茅厕里传出来的?”

夫人道:“老爷,说来话长了。泰孙那二房,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只不过是南郡屠夫之女,再加上她是二房,按礼教之数,她是不能生产在府中的,至于怎么到茅厕里去,为妻我也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