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诸葛云
王衍毫不在意，对众人的反应置若罔闻，可他的话却好像是平静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特别是刚才选择躲开的那几人，他们的心情更加复杂，心里就像是在厕所里吃了苍蝇一样，既恶心又难受。
终于有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冷声讽刺道：“真是晦气，本是一桌佳肴，却偏偏混进来一颗老鼠屎，叫人难以下咽啊！”
话音未落，立刻有人应声附和：“可不是嘛，那么大一颗老鼠屎，我看呐，不光是这饭没法吃了，就连这空气，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话音刚落，周围又有人轻声附和，“嘿，你们还别说，这老鼠屎可真是会挑地方，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它似的。”
说话时，眼神还不时地斜睨向王衍，毫不掩饰心中的嫌恶。
周围的弟子们也随之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原本安静的膳堂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王衍的嘴角微微抽动，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况且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一抹难以察觉的怒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但他也清楚，这些人是对王耀祖抱有成见，恨屋及乌，所以才迁怒于他。
没有必要逞一时之快，犯众怒。
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围的议论声并没有因为王衍的忍让而平息下来，反而因为他忍让如野火燎原，愈发高涨，说起话来更是愈发地肆无忌惮，不断地挑战着他忍耐的极限。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我看啊！看这王耀祖也不过如此，教出来的徒弟跟个龟孙一样，我看他干脆别叫‘鬼手’了，还不如改成‘龟爷’来得贴切，哈哈哈！”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一阵哄然大笑。
王衍面色蓦然一沉，手里的筷子瞬间断成四节，清脆的声响在膳堂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王衍。
随即有人站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挑衅，“怎么，全性妖人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我说两句，怎么了？有问题吗？还是说...戳到你的痛处了，嗯？”
王衍紧握着断筷的手渐渐松开，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
“我知道，全性妖人恶名昭彰，罪行累累。我也知道，你们觉得我是全性妖人抚养长大的，也是全性妖人，所以你们讨厌我，排斥我，我可以理解。”
“人嘛，道不同，不相为谋，合不来，没必要硬处。”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衍身上。
王衍将断掉的筷子往桌上一丢，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膳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嘴角一勾，勾起一侧嘴角，淡淡的笑容中充满了讥讽。
“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三一门也是玄门正宗，你们更是门中翘楚，是我的师兄，我都懂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修道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吗？”
王衍的话语如同一记响彻心扉的耳光，打在了众人脸上，同时也打在了他们的心上。
众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俗话说，困难就像弹簧，你摁得越低它跳得越高，困难是这样，仇恨也同样如此。
王衍的一番话说得痛快，却也狠狠地将众人的自尊踩在地上摩擦。
三一门的弟子，大多都是出身富裕家庭，从小就是锦衣玉食。
踏入山门之后，虽说生活简朴，但那也是玄门正宗，每每外出，无不受到世人尊敬，除了被师门长辈教训过以外，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屈辱。
诸葛云留着一头精心打理的三面光发型，因为愤怒，此刻因为愤怒，他的两道粗短而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仿佛要刺破天际。
他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手里的筷子碎成了好几节，化作数段残骸，木屑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桌面上。
猛地一按桌子，整个人倏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电，直刺王衍。
他出生于ZJ省兰溪市西诸葛八卦村，是汉丞相诸葛亮的后代，武侯奇门的杰出传人。
他的出身比起那些寻常的富家子弟更加地高贵，也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资本。
可是，此刻，他居然被一个全性妖人养大的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鼻子骂德行不行，甚至说他十多年的修炼都修到了狗身上。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更是对诸葛家族尊严的严重践踏。
“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全性绵延两千余年，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其行径之恶劣，罪孽深重，早已为世人所不容。放任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若是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王衍自从入门以后，基本都是一个人，因此并不认识诸葛云，于是，拱手说道：
“这位师兄，我承认你说得没错，全性确实罪孽深重，但我并不认为他们都该死！我且问一句，全性的刘先生，他只是一个手艺人，从未犯过大错，更未伤及他人，难道你就因为他出身于全性，就置他于死地吗？”
诸葛云嘴巴张了张，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想要反驳王衍，可话到了嗓子口了，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杀？那他的行为算不算滥杀无辜？
可若是不杀，那岂不是承认他错了？
王衍见诸葛云无言以对，继续说道：“我再问你一句，王耀祖一生所犯何事？若按律法来判，应杀否？”
诸葛云捏紧了手，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拉高了语调，兀自狡辩道：“江湖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官府来管了！王耀祖作恶那么多年，偷了那么多钱财，如此恶行，难道不该死吗？”
“不该！”王衍语气极为坚定，“师父尚且觉得王老头不该死，给了他三次活命的机会，你凭什么觉得他该死？”
诸葛云眼神闪烁不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怎么没想到，王衍居然把师父都搬出来了。
师父是什么人，那可是异人界闻名遐迩的大盈仙人！他亲口承认的，他又怎么好反驳，又怎么能反驳。
他凝视着王衍那双明亮的眼睛，总觉得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
“你自己不也说了吗？”诸葛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声音中带着不甘，“师父只给了王耀祖三次活命的机会！这说明王耀祖并不是罪不致死，只是师父宽厚，愿意给予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而已。”
王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不一次性将事情解决清楚，很容易成为尾大不掉的尾巴，
只是，他也清楚，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如果他此时服软，只会加大他与这些弟子的矛盾，以后今天这样的事情更会成为常态。
可如果选择硬刚，那只会加速他与这些弟子的矛盾，很有会让事态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第一个选择注定是悲剧，所以他没得选，只能选择和诸葛云硬刚。
王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啊！师父都愿意给王老头改过自新的机会了，你为什么要紧紧抓着他不放呢？又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呢？”
“是，我是王老头养大的，可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加入全性！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是要将我逼入全性，然后把我杀了，除魔卫道，你才满意吗？”
他故意将诸葛云与其他弟子分割开来，只将矛头对准诸葛云一人。
他需要一个中间人，来做他与三一门弟子之间的缓冲。
诸葛云，无疑是扮演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
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诸葛云。
他们都是正道弟子，针对王衍只是觉得他是全性妖人有关联，留在三一门会让他们脸上蒙羞，想要将他赶出三一门而已。
诸葛云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变化，也察觉到了不对，心中顿时慌了起来，急忙喊道：
“你不要故意在这里混淆视听，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什么时候说要将你逼入全性了！”
说完，诸葛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刚才差点就落入了王衍设下的陷阱。
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冷汗涔涔而下。
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庆幸反应得快，否则哪怕稍有迟疑，其他人都会将他视为故意逼王衍加入全性的阴险小人。
届时，他的师兄弟们会如何看待他，师父又会如何看待他！
意识到这点后，顿时闭上了嘴巴，看向王衍的目光满是警惕。
王衍一脸恍然之色，“哦！原来你没这个意思啊！那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以后还烦请师兄不要说这么令人误会的话了。”
王衍见诸葛云已有退意，本来想将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便给了他一个台阶。
毕竟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情如果能够就此打住，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他这个台阶给的生硬了一点，同时也低估了千年世家子弟的自尊心。
他的这番话落在诸葛云的耳朵里，完全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就好似在说，“你输了，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的，这次我给你一个台阶下，下一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声音里充满了警告，以及高高在上的......怜悯。
以诸葛云的骄傲，如何能够接受得了这个屈辱，脸色霎时就阴沉了下来。
想当初他的先祖在东吴的时候，舌战群儒，说的东吴读书人无言以对。
甚至还在两军阵前，以言辞之力令敌国的谋士王朗气愤至死。
而他却说不过一个不满十岁的黄口小儿。
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三一门待下去，还有什么脸面回诸葛家！
诸葛云咬着牙，狠声说道：“不愧是全性养大的，就是喜欢逞口舌之利，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想要我屈服，除非你能在实力上赢过我！只要你能赢过我，我不但向你道歉，以后看见你和王耀祖我都躲着走！但如果我赢了，你必须向我道歉，并且承认我今天说的是对的，然后主动退出三一门！”
王衍愕然地看着诸葛云，只觉得对方是不是疯了。
这件事情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甚至他已经给对方下来的台阶了，可对方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非要分一个分出一个胜负出来。
“这位师兄！”王衍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我不过初来乍到，你找我比试，莫不是想持强凌弱！？”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诸葛师弟，你这么做，确实显得以大欺小了。”
王衍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水云和长青两人迈步从门外走来。
说话的正是水云，刚才他去向左若童汇报王衍最近的修炼情况，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结果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诸葛云要找王衍比试，担心王衍吃亏，于是连忙出声制止。
诸葛云的脸色变了变。
“水云师兄，长青师兄。”诸葛云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王衍入门时间不久，但我可听说他第一次修炼逆生，就直接跨过了小周天，完成了九次大周天，踏入了逆生一重。”
“如此逆天天赋，又得老师亲自指点，想必他对逆生三重的领悟已经极深。”
“他是逆生一重，我也是逆生一重，同为逆生一重，我再退一步，以十分钟为限，只要他能在我全力施为之下保持不败，就算他胜。”
诸葛云目光一转，紧紧盯着王衍，挑衅道：“如何？敢不敢比一场？”
水云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王衍入三一门不过月余，诸葛云入三一门已经十年！无论是修为还是实战经验两人都相去甚远。
水云目光如电，直视诸葛云，警告道：
“诸葛师弟，你是逆生一重，我也是逆生一重，不如我们两比试一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