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遇的清欢帐里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5章 石楠

经过十几日艰难地行军,易遇带着仅存不到百人的部队和你,回到了洛阳。

虽然军队人数上损失惨重,但停留在洛阳的上官大儒等人还是一脸兴奋地为易遇和张玉乔庆功。

因为,易遇这一次出击,盛帝的左膀右臂一个死一个失踪——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功绩,也给他们这些易氏余党们带来巨大的激励。

也因此,前来洛阳投奔易遇的人更多了。

易遇借住的宅院,在洛阳城南郊野的一条南北河畔的半山上。河名为鸾水,山名为香山,松柏环绕,鸟啼鹿鸣,十分清幽。

你被带到这里后,就被张玉乔关在宅院后厨的一处简陋的柴房里。要不是每日刷新的外用药和纱布,在这种卫生条件下,你觉得自己早就已经伤口感染而死了。

直到一日黄昏时分,士兵跟看守你的后厨婆子说要提审你,婆子这才敢把你手上的铁链脚铐卸下来,又让你用冷水和皂角洗了个澡。

你看着自己从头到脚一身的伤疤,再看着水里倒映的已经彻底毁了的容貌,心里暗暗“啧”了一声。

张玉乔,你迟早会跟她好好算算!

洗完了澡,天色已暗。

你换了件素色的麻布衣服。婆子看你可怜,又给你了一条旧麻巾,让你用它把头和脸都包了起来。

婆子看你包住了脸,这才把你带到了易遇所在的书房。

你到的时候,易遇正安静地坐在书桌旁。

他手里拿了一本书,不过,与其说他在看书,不如说他在发呆。

婆子小心翼翼地对易遇说了句“殿下,人到了”,接着就丢下你急匆匆地走了。

你像是被罚站一样直愣愣地站在屋里,时间有点久,你有点生气。

由于太过无聊,你透过眼前的刘海的缝隙看向易遇,觉得他的神情好像又回到了当时你在清欢阁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就是——人在这里,魂好像不在。

接着你左右偷扫视了这间书房一圈,发现这屋里没有侍从或守卫也就罢了,连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都没有。

你的目光绕回易遇,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才发现他怎么又这么瘦了。

看来,他们也没有把易遇照顾得很好,还不如教坊的花妈妈上心呢。

看到他一副心情不好身体欠佳的样子,你心疼地又不那么生气了。

你揣度易遇一会儿要问你什么,又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回答。

这时,易遇冰冰凉凉地开口:“听说你不会说话?”

易遇用这样清冷生硬的语气和语调和你说话,你恍然间很是不习惯。

他不看你,又问:“是真的不会,还是装的?”

装?!

你攥了攥拳。

你胸口有点憋屈,竭力用嗓子发音道:“坏了……”

你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铁板,又像公鸭子要上吊自杀,还像磨菜刀时不加水的磨刀石——反正是绝对装也装不出来的嘶哑艰涩。

易遇听到你这破铜烂铁的声音,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他又问:“会写字吗?”

你想了想,伸出左手,把右手上缠着的纱布一圈一圈地拆开,将手掌中被张玉乔用剑挑的一寸多长几乎要穿透手背的伤口展示给易遇看。

易遇瞥了一眼,显然立即就放弃了让你写字的想法。

他稍稍揉了揉眉心,问了个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的问题:“你是国师的人?”

你心想你的声音有那么难听么?

嫌难听,哼,他以后都不用听了!

你干脆利落地对易遇点了点头,算做回答。

估计易遇没想到你承认得这么快,顿了一下才说:“你知道万华山的密道,是不是也知道国师的行踪?”

你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指指自己,又摊平手掌比量了比量脚踝的位置,表明你在万华山地位很低。

易遇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你的意思,也似乎也没指望你能知道,接着问:“国师的容貌你可见过?”

你微微愣了一下,琢磨了琢磨,把手举过头顶,踮着脚尖比量了一下高度。

易遇冷眼看你:“很高?”

你点头。

接着你又双手从上往下比了个长长的人形。

易遇嘴唇抿成一条线,蹙眉说:“很瘦……”

你又指了指易遇的脸,再双手竖起大拇指。

易遇脸色暗了暗,清了一下嗓子:“……好看?”

你狠狠点头。

你又伸出两根食指,在麻巾遮挡的面容前,指尖点指尖,同时比画了一个向下的弧度,直咧到耳根。

易遇脸色阴沉地说:“……爱笑。”

你看易遇全都能猜出来你在比画什么,就忽然玩心大发,自顾自地即兴发挥起来。

你假装拿一支笔在写字,又竖起大拇指。

易遇:“字好……”

你又无实物表演在地上挖坑、种树、填土,抱着胳膊欣赏。

易遇“哼了一声:“热爱园艺……”

你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唰唰”比画了一个粗糙的剑招。

易遇:“国师会武功?”

你撇撇嘴,又夸张且用力地比画两下剑招。

易遇抱起了胳膊:“武功很好……”

你点头,给易遇比个赞。

易遇对你的赞无动于衷,凝眉问你:“还有呢?”

你认真地想了想,耸了耸肩。

易遇换了个话题问你:“那你为什么会在万华山正殿里,又被烧成这样?”

你听他这么问,心里忽然就涌起委屈,吸了吸鼻涕,在麻巾的遮挡后撅了撅嘴。

接着,你就开始给易遇惟妙惟肖地“表演”起来。

易遇审视你的动作过于认真:不自觉地开始给你配旁白:

“你早上起来,开始打扫……听到外面有人来……就出去看……一群人进来了……开始杀人……你就跑……躲在了……铜像的后面……房子烧起来了……有东西砸到你……你晕了……你又醒了……害怕……疼……你发现地板地下可以藏……躲进去……爬出来……跑……”

你“说”完这些,都有点出汗了。

易遇却脸平平的没什么情绪,让你觉得无聊且无趣。

好在,屋里开着窗和门,有室外的夜风吹入屋内,带着院子里夜来香薄薄的香甜,也给你带来些清凉。

“好了,”易遇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你皱了皱眉头,站着不动,不想回柴房被关。

易遇见你不走,问:“怎么了?”

你双手并起手腕,做出了个被铐着的姿势,然后使劲摇头。

易遇思考了一下:“以后你就跟着厨房干活,不用再被关了。”

太好了。

你大大松了口气,转身就准备走。

就在你要迈出门的一瞬间。

易遇突然又叫住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倏然愣住。

这几日,你还真没想过自己现在该叫什么。

此时此刻正如起名废大考现场,难得你额头上都冒了冷汗,烧伤结痂的地方都痒了起来。

你咽了咽嗓子,上下左右地转着脑袋看了一圈,最后眼睛一亮,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段电视剧剧情,于是指向了院子中的一棵茂盛的石楠树。

就它吧。

易遇站起身,走到你身旁两步距离外,顺着你的手看向院子里。

新月在天空如一个弯小小的鱼钩,有风过,石楠树晃了晃叶子,仿若在风中招了招手。

“楠?”易遇问。

你狠狠点了点头。

“知道了,下去吧。”易遇没再多说什么,挥手就让你离开了。

你偷偷在麻巾后面撇了撇嘴,迈过门槛,离开了易遇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