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棺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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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脚店

铁蛤蟆一声叫,如厉鬼勾魂,无常索命,百十号人,一股脑死绝啦。

大嘴藏古道荒草边,瞧热闹哪,见这阵仗,汗毛吓炸了,哪敢多瞧,撒丫子扯呼。

红衣人走村放瘟疫,王武师古道拦邪魔,铁蛤蟆一叫杀百人,奇哉怪哉,成了悬案。

打那以后,大嘴没再见过铁蛤蟆,可这档子事,他却记几十年。

后来闯皮影教祖地,练了皮影邪功,功力节节高升,可一琢磨,以一杀百,他这辈子也没那本事。

这铁蛤蟆,准是邪物。那红衣人,准是邪魔。还有阴城,准是邪地。

阴阳灯灭,徐量眉一皱,好一通琢磨。

铁蛤蟆是妖物,能放瘟毒。人沾染上,化为脓水,他晓得了。

至于阴城在哪?他不知道。阴城有啥,他也迷糊。

阴兵借道,奔哪去?大金棺材,装的谁?诡事难判,悬案难断。

这一码事儿迷糊,那一码事儿通透。弄嘛?摆阴物,来就奔这个嘛。

铁蛤蟆一叫,房倒屋塌,大皮影死一堆,遍地脓水。

人死了,瘟没散,来者遭殃,这地方要成荒地了。

徐量一合计,得嘞,阴物就埋这老屋底吧。

嘁哩喀喳,挖坑倒土,一堆阴物,埋一瓷实。按照阴阳方位,阵法摆得周正。

再一瞅铁蛤蟆,他瘆得慌,可不敢带身上,也当阴物埋啦。

日落西山黑了天,唱着小曲把家还。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都不唱,听我唱过十八摸……”

调起高了,唱了一阵,又饥又渴,再一抬头,到棺材铺啦。

阴阳局一摆上,皮影村煞气滚滚,棺材铺阳气汹汹。

别急,阳气正聚着呢,等些时候,阳气聚足了,阴阳局才叫霸道。

累一天,洗个澡,徐量正要睡呢,外头有人咋呼。

怎么?街西新开个店,吆喝揽客呢。嘛店晚上揽客?脚店。

捏脚的去处,不是盲人捏脚,都是姑娘女子。手如柔荑,面如桃花,声如莺啼,暖如熏风。

脚店多是半荤半素,瞅对眼啦,她捏你脚,你捏她怀。银子使足了,能把你捏虚。

棺材铺里,闲人可多,吃过夜宵,凑搁一块,正打算去梨园听戏呢。

一听脚店开张,四下开始合计:梨园还是脚店?

“梨园哪有脚店玩的花,我去脚店。”

这一开口,四周投来鄙夷目光,跟着有人接话。

“还是梨园好,听段戏还能学几句,钱不白花,我也去脚店。”

“梨园听戏,皆是高朋雅士,戏乃高雅之艺也,入耳一时,受用一生,我去脚店。”

徐量一瞧,啐了一口,这帮子人,真没出息。

蹭蹭蹭,三步上前:“呸!肤浅,庸俗,粗鄙!去脚店不叫我?”

哥几个,凑一块,勾肩搭背,直奔脚店。

脚店里头,水暖风香,雾气濛濛,紫裙粉带,胭脂薄衫。

徐量抬脚进去,可受欢迎。为嘛?相貌好,美男子。

他江湖奇术一大堆,减肉术,养颜术,几番打理下来,嗬!俊逸公子,清秀美男。

搁这捏脚的,有坊间浪妇,有放荡女子,有罪臣女眷,有穷苦姑娘。

有的自愿入行,有的生活所迫,揉肉捏脚,都想挑个俊秀公子,谁想对个邋遢丑男?

徐量打量一圈,新店开张,福利不少,今儿来这的,捏脚送枸杞。

减肉术、养颜术傍身,徐量这脸,诌句雅词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徐量东瞧瞧,西看看,要论俊秀,寻遍整个脚店,呜呼!求一敌手而不可得。

可您别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更那会,他一出门,抬眼一瞧,杵个公子。

五官如刻,颜如渥丹,龙章凤姿,爽朗清举。

徐量瞧了,羡煞他也。羡之慕之,嫉之妒之,由妒生恨,一拳打将过去。

哗楞一声,哎,整差了,是面镜子。

脚店里头,徐量可够惬意,枸杞红茶,一宿没断。

玉漏声残,金乌影吐。

徐量出了脚店,走街串巷,坐到铺子前,吃俩牛肉饼。

三皮两馅,面跟香油可舍得放,肉馅抹半寸厚。搁铁锅里头,翻几回个儿,煎的焦黄酥脆,咬在嘴里,咔呲流油。

吃饱喝足,回了棺材铺,观瞧阴阳局。

棺材铺里,阳气汹汹。隔了一宿,阳气足啦。

有多足?人像吃壮药,劲儿使不完,脖子要套个驴套,能拉千八百圈磨。

夫妻要住这儿,您一天犁十回地,身不困,体不乏,嘛事儿没有。

甭说人啦,鸡嗷嗷打鸣,要跟猪拱架。狗汪汪狂吠,要跟牛斗力。耗子招摇过市,小眼一瞪,咣当给猫两拳。

这太乱,可不成,徐量走到井边,井沿放一阴物,镇墓兽。

镇墓兽一推,面南改面北啦,棺材铺阳气滚滚,都聚井里头啦。

阵墓兽是阵眼,面南阵开,面北阵闭。阵闭时候,阳气镇井里头,不然阳气老这么凶,人可遭不住。

徐量逛一趟阴集,大半银子全花这镇墓兽身上了,这玩意是龙虎山流出的宝贝,克尸可有妙用。

徐量等两天,尸公没上门。他耐得住,一天天过,嘛也甭愁。

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山珍海味,日子过的也颇称心。

一日三餐,俩油条,四碗茶,食五谷,吃六畜,七个灶糖,八根麻花,九盒糕点,十个捏脚姑娘。

清闲寡淡,有滋有味。

清闲归清闲,棺材铺生意可没落下。

棺材一个接一个画,亡人一个接一个葬,死尸一具接一具烧。

没辙,大宋世道太好,死人太多,棺材铺如集市。

烧了这么些尸,烧尸火越发霸道。葬了这么些人,奇物道术得一堆。

别的甭说,单说镇尸的物件儿。

柳条,香灰,墨斗,糯米,镇尸粽,照尸烛,茅山符箓,黑驴蹄子……

东西都搁乾坤袋里,甭管游尸、伏尸、绿僵、白僵,一百个来,一百个死。

夜鹊隐林,昏鸦噪晚。

这天棺材铺关了门,徐量栓上门闩,灭了大红灯笼。

青团大褂一脱,挂窗棂边。窗棂外头,月色如银,鸟宿池边树。

他这解了衣,正要睡哪,梆梆梆!外头有人敲门。

“谁?”

“要饭的。”

“要开水要凉水?”

“要命!”